烈日炙烤着戈壁,远处的地平线在热浪中扭曲。唐僧勒住缰绳,白龙马喷了个响鼻,蹄下扬起干燥的尘土。
“师父,前面就是车迟国了。”悟空手搭凉棚,火眼金睛微微眯起。
八戒用袖子抹了把汗,嘟囔道:“这鬼地方连棵树都没有,热死俺老猪了……”沙僧沉默地挑着担子,铁塔般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们走近时,风突然大了起来。黄沙如浪,卷起地上散落的碎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车迟国的界碑斜插在沙土中,碑面龟裂,字迹模糊不清。
城门大开,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三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虎、鹿、羊,像是某种诡异的图腾,俯瞰着这座死寂的城池。
孙悟空的金箍棒无声地滑入掌中。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眯:“师父,这城怨气冲天,怕是死过十万生灵。”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
?三具金身罗汉尸骸?破土而出,脖颈却顶着虎、鹿、羊首。虎力大仙狞笑:“唐三藏,我等吃尽和尚血肉,就为今日啖佛!”
猪八戒钉耙一震:“胡吣!罗汉金身岂会朽作尘泥?”
沙僧突然颤声道:“二师兄…他们穿的是灵山戒衣。”
白龙马骤然人立而起,化作敖烈。他龙瞳赤红,盯着羊力大仙手中?半截佛印?——那分明是月漓舍利碎片!
“你们把她…炼成了法器?!”龙啸震碎城门。
鹿力大仙冷笑:“如来亲赐的秘法。杀妻证道者,血肉最补…”
敖烈银枪还未刺出,唐僧的九环锡杖已贯穿鹿力咽喉!
“师父?!”敖烈震惊,龙睛倒竖,枪尖凝在半空颤出残影。
唐僧面上浮起陌生笑意:“悟净,捆妖索。”绳索突然缠住敖烈,“这一难,该你看着为师…?屠佛?。”
虎力大仙的头颅滚落时,鲜血浸透戒坛前的青砖。唐僧收回九环锡杖,喘息未定时,天际忽传来威严佛号:“唐三藏,可知所杀何人?”
如来法相显于云端,却非往日慈悲相,眉间紧蹙如金刚怒目。
唐僧合掌答道:“不过是三个窃取香火的伪僧——嗔念深重的虎力,痴迷长生的鹿力,贪图供奉的羊力。”
他踢开羊力袖中掉落的账册,册上赫然记录着车迟国童男童女的生辰,“正如当年你命我处置的……小十一?”
敖烈闻言一震,银枪险些脱手。他忽然想起月漓——那个因私传佛经给凡童而被绞杀的侍香童子?,临刑前曾对唐僧耳语过什么?。
孙悟空金箍棒横挡在唐僧身前:“师父今日倒像俺老孙的做派!”
他眯眼细看如来法相,忽然嗤笑,“怪哉!你莲台下的祥云怎的像那虎力炼丹的硫磺烟?”
地面突然震动,沙僧从戒坛下拖出一口铁箱,箱中堆满灵山戒衣,每件内衬都绣着“敬献如来”字样,衣角却沾着车迟国特产的朱砂?。
如来掌心凝聚血色雷霆:“既忆前尘,留你不得。”
雷霆劈落刹那,敖烈挣脱捆妖索,以龙脊硬抗天罚!
“秃驴!”孙悟空一棍捅穿佛目,“原来俺老孙大闹天宫,也是你安排的劫?!”
混战中,唐僧拾起染血的舍利碎片,按入敖烈眉心:“痴儿,她魂魄一直在你泪里。”
龙泪蒸发,月漓虚影浮现。她指尖轻点如来,三妖尸骸突然爆裂!?怨气化作锁链?,将佛相拖向大地。
铁箱掀开的刹那,敖烈枪尖突然剧颤。
那些沾着朱砂的戒衣内衬里,竟都缝着细密的龙鳞纹——正是西海龙族特有的暗记。
他喉头滚动,仿佛又听见三百年前月漓被杖毙时,戒棍击碎骨头的闷响。
“小十一没死。”沙僧突然闷声道。他抖开最底下那件戒衣,数十张薄如蝉翼的账页飘落。
每张都写满灵山与车迟国的香火往来,末页却画着朵枯萎的优昙花,正是当年月漓在藏经阁常画的图样。
戒坛下的地砖陡然裂开。硫磺烟尘里走出个戴铁面具的灰衣人,指尖还沾着虎力大仙丹炉里的硝石粉。
“当啷”一声,面具落地,露出张被火灼烧过的脸。
“月...漓?”敖烈的银枪哐当砸在地上。他分明看见她右腕那道疤——正是当年替他挡天雷时留下的。
灰衣人却径直走向唐僧,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璧:“金蝉长老可还记得?当年您奉命杖毙小十一时,她塞给您的正是此物。”
玉璧上刻着行小字:车迟国童祭,每岁冬至。
唐僧面色骤变。当年刑场飞沙走石,他确曾接过沾血的玉璧,却不想其中藏着这等秘密。
孙悟空突然用金箍棒挑起灰衣人的袖口:“哟!这硫磺熏的茧子...姑娘莫非在炼丹炉里住了十年?”
“不止十年。”月漓撕开衣袖,露出布满灼痕的手臂。每道伤疤上都刺着蝇头小字,细看竟是各地孩童失踪的日期。
“虎力他们用童男童女血炼丹,而灵山收受七成供奉。”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里带着丹毒特有的青紫色。
敖烈猛地抓住她肩膀:“当年你明明...”话音戛然而止——他摸到她后颈处凸起的金属。
月漓苦笑:“灵山的镇魂钉还在,只是被我改成了藏账本的机关。”
她转动颈后机关,咔哒弹出个暗格,里面蜷缩着张染血的糖纸,正是敖烈少年时偷带给她的海藻饴糖包装。
“三妖尸骸里有真正的总账。”月漓突然推开敖烈,扑向正在融化的如来法相。
硫磺烟中浮现出三具水晶棺,每具都封存着部分孩童魂魄。
她将戒衣抛向水晶棺,布料遇魂火即燃,在空中拼出完整的交易记录。
孙悟空突然吹了声口哨:“俺老孙就说那秃驴的祥云不对劲!”
只见燃烧的账册灰烬附着在如来法相上,竟显出张与虎力大仙相似的脸。
沙僧抡起降妖宝杖砸向地面,震出埋藏的炼丹炉残渣,其中混着灵山特供的檀香灰。
月漓踉跄着跌进敖烈怀里,从怀中掏出本用龙绡包裹的小册:“西海龙宫也有参与...你父王送我的定魂珠,其实是...”她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
敖烈红着眼撕开自己衣袖,露出臂上同样的龙族秘纹:“我知道!这些年我故意被贬鹰愁涧,就是为了查这个!”
唐僧的九环锡杖突然发出嗡鸣。当年刑场上,月漓濒死时塞给他的除却玉璧,还有片优昙花瓣,此刻正在锡杖环中剧烈震颤。
如来法相终于发出怒吼:“唐三藏!”整个戒坛开始崩塌,露出下方血池里浸泡的数百件婴孩肚兜。
月漓用最后力气将敖烈推向孙悟空:“大师兄…带他走...证据在...”,她心口忽然浮现优昙花印记,三百年前被杖毙的旧伤全部崩裂。
敖烈却反手割开自己手腕,龙血洒在月漓伤口上竟形成封印:“别想再死第二次!当年你替我受天雷,今日...”
“蠢龙。”月漓打断他,染血的手指抚上他脸颊,“你送我的鳞片...一直贴着心口收着...”
她扯开衣领,露出贴身佩戴的银色龙鳞,上面刻着敖烈少年时歪扭的字迹“白龙赠漓”。
沙僧突然大吼:“师父!”
只见唐僧手持当年行刑的戒棍,棍头正钉在如来法相眉心。原来那戒棍中间是空心的,此刻正疯狂吸入血池怨气。
孙悟空大笑抡棒:“早该如此!”金箍棒砸落时,整座灵山响起琉璃碎裂之声。
如来法相崩裂的刹那,整座灵山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敖烈抱着气若游丝的月漓,龙血顺着臂弯滴落在她心口的优昙花印记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嗤嗤”声。
你...早就知道?月漓染血的指尖紧紧攥住敖烈衣襟。她胸前龙鳞吊坠泛起青光,映出敖烈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西海龙族动用禁术时才有的征兆。
沙僧的降妖宝杖突然横插过来:“小心!”杖头月牙刃精准挑飞一支暗箭,箭尾缠着的符纸燃烧后露出龙宫徽记。
孙悟空金箍棒往地上一杵,震出藏在地砖下的十二枚龙鳞镖,每片都刻着敖烈父王的私印。
唐僧的九环锡杖突然自行飞旋,当年包裹优昙花瓣的素绢展开,竟显出一幅西海龙宫密道图。
唐僧声音发颤:“原来当年...金蝉子早就在查...”
“闭嘴!”敖烈突然暴喝,龙角刺破额角皮肤。他右臂秘纹如活物般蠕动,竟将月漓心口渗出的黑血吸了进去。
孙悟空火眼金睛骤亮:“好家伙!你小子把龙族噬心咒逆转了?”
月漓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半颗破碎的定魂珠。珠心嵌着的微型玉简滚落,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西海与车迟国交易的暗账。
敖烈一脚踏碎玉简,碎片却悬浮成星图模样,正是每年运送童男童女的秘密航线。
“三哥...”月漓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她看见敖烈背后浮现的龙影缺了片逆鳞,正是当年天雷劫时,他为救她生生扯下那片护心鳞。
此刻那处伤口正汩汩涌出带着金光的血,与优昙花印记交织成封印阵法。
戒坛下方突然传来闷响,十八罗汉的金身像从地底升起,每尊眉心都钉着西海特制的镇海钉。
唐僧手中戒棍应声断裂,露出中空部分藏着的优昙花根须,此刻正疯狂吸收敖烈的龙血。
“原来如此。”沙僧突然撕开僧衣,胸口赫然是同样的优昙花烙印,“当年流沙河吃掉的九世取经人,个个都带着这玩意...”
孙悟空突然一棒砸向敖烈天灵盖,却在毫厘之差转向击碎地面。
藏着的水晶棺碎片飞溅,每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月漓在炼丹炉里记录账册、敖烈在鹰愁涧拓印龙宫密件、唐僧前世金蝉子往优昙花根滴血。
如来法相残留的右手突然抓向月漓。
敖烈龙尾横扫的瞬间,月漓用尽力气将龙鳞吊坠按在他逆鳞伤口处。
吊坠上“白龙赠漓”四字突然燃烧,竟化作锁链缠住佛手。
“走!”月漓七窍突然涌出优昙花瓣,整个身体开始透明化。
“证据在...在...”她的声音被忽然降临的梵音淹没,但敖烈分明看见她嘴唇做出的口型,正是西海龙宫禁地的古称。
唐僧突然盘坐诵经,九环锡杖插入自己肩胛骨。混着金光的血液顺着杖身流下,竟在戒坛上画出与月漓胸前相同的优昙花阵图。
孙悟空龇牙露出獠牙:“秃驴们算计到头了!”
金箍棒暴涨千丈,却不是砸向敌人,而是捅穿了灵山穹顶,露出外面真实的夜空,以及悬浮在云端的西海龙宫投影。
沙僧降妖宝杖往地上一顿,三百童魂突然从血池飞出,每道魂魄都咬着一片龙鳞。
敖烈仰天长啸现出白龙真身,但见逆鳞处嵌着月漓的龙鳞吊坠,正将漫天龙鳞镖吸成铁水。
月漓完全透明的刹那,她指尖突然射出一缕青光,与敖烈龙睛相连。
无数记忆画面在电光石火间传递:三百年前她被杖毙时,藏进戒棍的实则是龙宫密道钥匙。
灵山崩塌的轰鸣声中,月漓最后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三哥,善财殿的镇守是……”?
可话音未断,整座灵山已轰然下沉,露出基座上那触目惊心的契约。
如来法印与西海龙王的鳞印并列,而契约的条款赫然写着:
?“西海龙族每岁献童男童女三百,灵山以佛光庇佑龙族气运不衰。”?
“原来如此……”敖烈龙爪攥紧,逆鳞处的吊坠灼烧般发烫。
三百年前他被贬鹰愁涧,表面是因纵火烧毁殿上明珠,实则是父王与如来的一场交易。?
三百年前,西海龙宫。
敖烈跪在龙渊殿外,龙角折断,浑身是伤。殿内传来敖闰冰冷的声音:?“逆子!你私查善财殿,可知犯了何罪?”?
敖烈抬头,龙瞳映出殿内阴影里的另一道身影,正是金蝉子。
那位本该在灵山修行的佛子,此刻却站在龙王身侧,手中捧着一卷染血的账册。
?“三太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金蝉子微笑,指尖轻点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西海与灵山的“供奉”名单。
敖烈怒极反笑:“你们拿童男童女炼丹?!”
龙王一掌拍碎龙案:“放肆!那是‘渡化’!他们的魂魄归于极乐,肉身助佛门炼就金身,此乃大功德!”
敖烈龙尾横扫,震碎殿柱:“放屁!那些孩子连轮回都入不得!”
金蝉子叹息一声,袖中飞出一枚优昙花瓣,轻飘飘落在敖烈眉心。
?“既然三太子执迷不悟……那便去鹰愁涧,好好‘静思己过’吧。”?
下一秒,天雷劈落!
敖烈被硬生生抽去龙筋,打入凡间,囚于鹰愁涧底。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敖烈龙身震颤,逆鳞处的吊坠突然迸发青光,月漓残存的魂念在他识海中低语:?“三哥,鹰愁涧下……有东西。”?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闪,金箍棒猛地砸向地面:“老孙早觉得这破山沟不对劲!”
“轰——!”
地裂千丈,露出涧底一座青铜巨门,门上刻满龙族禁咒,中央赫然是一枚缺失逆鳞形状的凹槽。
沙僧瞳孔骤缩:“这是……龙族‘罪渊’?”
唐僧肩头伤口仍在流血,他踉跄上前,九环锡杖抵住青铜门:“此门需龙族逆鳞为钥,但若强行开启,施术者必遭反噬……”
敖烈冷笑一声,龙爪直接按向逆鳞伤口,鲜血喷涌而出,灌入凹槽。
“反噬?老子早被反噬三百年了!”
青铜门轰然洞开,一股腐朽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门内,是堆积如山的孩童尸骨。
每具骸骨心口都钉着一枚优昙花种,花根缠绕着尚未消散的魂魄,扭曲成痛苦的人形。
而在尸山最顶端,静静悬浮着一枚龙珠。
敖烈被抽走的龙筋,就在其中。
孙悟空金箍棒嗡嗡震颤:“好家伙……如来老儿和西海龙王,这是把鹰愁涧当‘垃圾场’了?”
沙僧降妖宝杖猛地插入地面,三百童魂从宝杖符印中飞出,环绕尸山悲鸣。
唐僧闭目诵经,可经文刚起,整座鹰愁涧突然震动!
青铜门后,一道黑影缓缓站起,那是个身披袈裟的“僧人”,可袈裟下,却是龙首人身。
?“三弟,好久不见。”?
敖烈龙瞳骤缩:“……大哥?!”
西海大太子,摩昂。
本该在灵山修行的龙族长子,此刻却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手中握着一串由孩童头骨炼制的佛珠。
摩昂微笑,佛珠转动:“父王让我在此……等你们多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