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越吹越大，路灯下的树叶被吹得哗哗响。我在公交站台坐了快一个小时，腿都麻了。手机又亮了几次，都是张磊发来的消息，问我在哪，让我早点回家。我看着那些消息，心里堵得慌，一条都没回。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有晚归的人匆匆走过。我摸了摸口袋，钱包和钥匙都在，就是没带外套。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腿，心里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家。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去哪。朋友家不方便打扰，酒店又觉得没必要。说到底，这里才是我的家，就算心里再委屈，也总得回去面对。我叹了口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亮着，照亮了回家的路。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黑乎乎的。我摸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每一步都觉得很沉重。走到家门口，我停了好一会儿，才拿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张磊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没喝完的水。他听到开门声，立刻站起来：“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点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没说话，换了鞋就往房间走。
“李娜，你等等。”张磊追了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别生气了，行吗？妈已经睡了，她今天也累了。”
我甩开他的手，走进房间，把包往床上一扔：“我没生气，我就是累了。”
张磊跟着走进来，关上门，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放弃晋升。”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妈都把碗摔了，你还让我辞掉工作。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别这么说。”张磊走到我身边，轻轻拉我的胳膊，“我知道你委屈，可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真的怕她气出病来。她盼孙子盼了那么久，你就当体谅她一次，行吗？”
“体谅？”我转过身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谁体谅我？我为了这个工作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你是知道的。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却都让我放弃。我在公司里拼了三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你让我怎么甘心？”
张磊看着我哭，脸上也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伸手想擦我的眼泪，我躲开了。他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慢慢收了回去：“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很重要，可……可生孩子也是大事啊。我们结婚两年了，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压力也很大。”
“压力大你就可以让我放弃事业吗？”我擦掉眼泪，看着他说，“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支持我工作，说我有追求是好事。你说等我们工作稳定了，再考虑生孩子。现在我的工作刚有起色，你怎么就变卦了？”
“我没变卦。”张磊急忙说，“我只是觉得……可以先把晋升缓一缓。等我们生了孩子，你再去拼事业也不晚啊。到时候我多努力赚钱，你也能轻松点。”
“晚了！”我提高了声音，“职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这次错过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了。项目主管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呢。我要是现在放弃，以后在公司里怎么抬头？别人会怎么看我？”
“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张磊说，“妈常说，家和万事兴。家里要是天天吵，工作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可我不想为了所谓的‘家和’，牺牲我自己的梦想。”我看着他说，“张磊，我们能不能好好商量一下？我接下这个晋升，努力平衡工作和家庭。我保证尽量不加班，周末多顾家，等项目稳定了，我们就准备生孩子，行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我不想因为工作影响家庭，更不想因为家庭放弃工作。我以为张磊会理解，会支持我。
可他却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的容易，真做起项目来，哪有那么容易平衡？到时候天天加班，出差，家里的事肯定顾不上。妈到时候又要生气，我们又要吵架，这样的日子你想要吗？”
“我不会让日子变成那样的。”我急忙说，“我会提前安排好工作，尽量不加班。就算偶尔加班，我也会提前跟你们说，回来后多做家务，弥补你们。”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张磊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上次你说项目忙，连续加班一个月，每天都半夜才回家。我妈那段时间天天念叨，说你心里没这个家。我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我想起那段时间，确实忙得脚不沾地。客户催得紧，项目又出了点问题，我不得不天天加班。那时候张磊确实没少为我说话，也没少受婆婆的气。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点愧疚：“上次是特殊情况，那个项目很紧急，以后不会这样了。”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更紧急的项目？”张磊叹了口气，“李娜，我不是不支持你工作，我只是觉得，女人没必要那么拼。你看隔壁小林，她就在家带孩子，老公赚钱养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
“那是她的生活，不是我的。”我看着他说，“我不想当那种手心向上要钱的女人，我想有自己的收入，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价值。难道这也有错吗？”
“我没说你有错。”张磊的声音也提高了一点，“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你不用那么累，我多辛苦点没关系。我们早点生个孩子，妈也高兴，家里也能安生点，不好吗？”
“不好！”我很坚决地说，“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和你一起努力，一起把日子过好，而不是我在家带孩子，你一个人赚钱养家。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像个附属品，没有价值。”
“你怎么会没有价值？你是我媳妇，是孩子的妈，这就是最大的价值。”张磊说。
我们的话不投机，谁也说服不了谁。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看着张磊，突然觉得有点陌生。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因为一件事吵得这么厉害，也从来没有发现，我们对生活的想法居然差这么多。
过了好一会儿，张磊先开了口，语气软了下来：“李娜，我们别吵了，行吗？伤感情。你再好好想想，这个晋升真的比家庭还重要吗？”
“这不是谁比谁重要的问题，这是我的人生选择。”我看着他说，“我想拥有自己的事业，也想拥有幸福的家庭，这两者我都想要，我也会努力去平衡。”
“可妈那边怎么办？”张磊问，“她今天把话说得那么绝，你要是真接了晋升，她肯定还会闹的。到时候家里鸡飞狗跳的，你工作也不会顺心的。”
“那我们就一起跟她沟通，让她慢慢理解。”我说，“她是你妈，也是我妈，我相信她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要我们好好跟她说，她总会明白的。”
“我怕她明白不了。”张磊叹了口气，“妈那个人你也知道，脾气倔，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她觉得女人就该在家带孩子，这是她一辈子的想法，不是我们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那我们就慢慢磨，总会有办法的。”我看着他说，“张磊，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支持我一次吗？就这一次，我们一起努力，让妈接受我的工作，行吗？”
张磊沉默了，他低着头，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划着。房间里的灯有点暗，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我心里很紧张，盼着他能点头，盼着他能像以前一样，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疲惫和无奈：“李娜，我真的很难做。一边是我妈，一边是你，我帮谁都不对。要不……你就再忍忍？等过两年，妈没那么执着了，我们再考虑你的事业，行吗？”
听到这话，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争辩了。他始终不明白，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他眼里，我的事业永远要为家庭让步，为他妈的想法让步。
“我不想忍了。”我转过身，背对着他，“这个晋升我必须接，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和你妈不能接受，那……那我们就只能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其实不想说这么重的话，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想放弃自己的事业，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张磊走到这一步，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磊听到我的话，身体僵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你非要这样吗？为了工作，连我们的家都不要了？”
“我不是不要家，我只是不想放弃工作。”我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理解我呢？”
“是你不理解我们！”张磊的声音也有点激动，“我们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不是你天天在外面拼，家里鸡飞狗跳的！”
我们又吵了起来，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张磊气得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我躺在床上，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我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迷茫。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却会因为一件事闹成这样。
过了很久，张磊才转过身，语气平静了很多，但带着一丝疏离：“我累了，先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我。我们之间隔着很大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晋升通知上的字，一会儿是婆婆生气的脸，一会儿是张磊为难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走。
如果接了晋升，可能会和婆婆彻底闹翻，和张磊的感情也会受影响。可如果不接，我会后悔一辈子，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完整。我到底该怎么办？
夜深了，房间里很静，能听到张磊均匀的呼吸声，他好像睡着了。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打湿了脸颊。
我知道，这个晚上过后，有些东西可能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但我心里很清楚，我不会放弃那个晋升机会。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就算这条路很难走，就算会遇到很多困难，我也想试试。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我看着那道光，心里慢慢坚定起来。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坚持自己的选择。至于家庭和工作的平衡，我会努力去做，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张磊。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等待着天亮。我知道，明天又是艰难的一天，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