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终于归零，数据包悄无声息地发送出去。
江星澜的手指在控制台边缘轻轻敲了三下，像是在数自己的心跳。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S-07芯片重新插回主槽，调出了全部原始日志。
“开始吧。”她低声说。
陆沉渊靠在舱壁边，左臂的蓝光已经暗了下来，但皮肤下还能看到细小的裂纹缓缓移动。他睁开眼，声音低沉：“你刚才发的是假信号，但他会信。”
“当然会。”江星澜冷笑了一下，“人都喜欢看别人崩溃，尤其是自己亲手逼到绝境的那种。”
顾寒声站在另一台终端前，机械臂的接口还在冒烟，可他根本没管系统的警告提示。他调出白薇的生命体征曲线，和炸弹引爆频率图叠加在一起。
“这两条线……同步率太高了。”他说，“高得不像巧合，更像是被刻意校准过的。”
“问题就在这儿。”江星澜划动全息面板，拉出一条时间轴，“白薇被改造成‘星傀’是三年前的事，可星渊商会掌握记忆嫁接技术，是两年后才从赤霄军手里偷来的。”
“时间对不上。”陆沉渊皱眉。
“对，早了一年。”她点头，“除非……他们早就有了这项技术，只是没公开。”
“或者，”顾寒声接道，“根本不是他们做的。”
舱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星澜调出星轨回溯中血契仪式的画面——沈清秋站在仪式台后，手中晶体泛着微弱的光。她放大波形图，和S-08项目的启动记录对比。
“频率完全一致。”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也就是说，他在七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改造方案。所谓的‘技术缺失’，不过是个幌子。”
“所以呢？”陆沉渊问。
“所以他故意留下这个破绽。”江星澜手指一划，标出能量炸弹的七个位置，“再看这些点位。三个在人口密集区，两个在废弃矿道，还有两个……压根不在关键节点上，炸了也不会引发塌缩。”
“这是冗余设计。”顾寒声眼神一凝，“不是杀招，是诱饵。”
“不止是诱饵。”陆沉渊忽然开口，“是测试场。”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蓝光微微闪动。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黑暗的房间、投影画面、无数双眼睛盯着屏幕记录数据。
“我记得……有人说过，‘双生意识实验’失败了，因为宿主承受不了同步损耗。但如果……他们换了个思路呢？”
“什么意思？”江星澜看向他。
“如果他们不指望成功，而是只想收集失败过程中的数据呢？”陆沉渊声音低沉，“每次我用时空裂隙，记忆就会少一点；你每用一次星轨回溯，身体晶化的程度就加重一分。而顾寒声……你的机械核心运行模式，也在一次次战斗中暴露出来。”
顾寒声瞳孔一缩。
“你是说，我们拆炸弹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实验？”
“没错。”江星澜慢慢站起身，“他们不在乎炸弹会不会炸，真正在意的是——我们怎么拆。”
她调出第一枚炸弹的拆除日志，逐帧分析三人的行动轨迹、能力释放间隔、能量波动峰值。
“你看这里。”她指着一组数据，“陆沉渊冻结倒计时用了0.8秒，比平时慢了0.3秒。那天你刚修复完裂隙损伤，状态还没恢复。可系统还是记下了这次延迟。”
“还有我。”顾寒声低声说，“破解防御协议时，我启用了备用逻辑模块，那是我平时不用的路径。但它被录下来了。”
“每一个异常，每一次极限操作，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江星澜目光锐利，“这不是袭击，是采样。他们在建立我们的能力模型——反应速度、耐受极限、协作方式、崩溃临界点。”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陆沉渊问。
“等一个时机。”她压低声音，“等我们耗尽所有手段，再也撑不住的时候。”
顾寒声沉默片刻，突然调出机械核心的推演界面。
“我刚刚做了个假设。”他说，“如果我们现在停下，不再追查，会怎么样？”
“他会等。”江星澜回答得很干脆，“等我们缓过来，再设下一个局，逼我们继续行动。”
“所以没有退路。”陆沉渊闭了闭眼，“不管进还是退，都在他的算计里。”
“那就别按他的剧本走。”江星澜转过身，直视两人，“他知道我会用晶花做诱饵，那我就让这个诱饵更像真的。”
“你想加速晶化？”顾寒声皱眉。
“不是真的加速。”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是伪造数据。我可以骗系统，让它以为我在拼命使用星轨回溯，实际上……我只是模拟那种能量波动。”
“你在骗系统。”陆沉渊明白了，“然后反过来追踪它的反馈链。”
“对。”她点头，“它要数据，我就给它一堆虚假的极限样本。它越兴奋，暴露得越多。”
顾寒声立刻开始编写伪装程序，将江星澜的生物信号和预设的“失控模式”绑定。他切断所有非必要模块，只保留因果推演功能，机械核心温度迅速上升。
“警告：逻辑单元过载。”系统提示音响起。
他没理会，继续输入指令。
“等等。”陆沉渊忽然出声，“你还记得‘影枢’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吗？”
“七十二小时前。”顾寒声回答，“在我们进入浮塔之前。”
“不对。”陆沉渊摇头，“我有印象……更早。在我记忆还没断掉的时候。”
他闭上眼，强行催动量子意识回溯。一阵剧痛袭来，额角渗出血丝。
“停下！”江星澜伸手想拦，却被他抬手挡住。
“让我试试。”
他咬牙输入一串残缺密码，激活了天枢阁旧日权限日志。屏幕上跳出一条被封存的记录：
【项目代号：影枢
状态：意识投影协议（已终止）
关联实验：双生意识同步测试
备注：该代号仅用于内部观测，不具备实体权限】
“果然……”陆沉渊喘了口气，“它不是人，是眼睛。专门用来监视我们的。”
“所以它发布的所有信息，都是为了引导我们走向某个方向。”江星澜快速整理线索，“它让我们发现炸弹，让我们去拆，让我们分析，甚至让我们猜到它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把我们的注意力牢牢钉在‘眼前的危机’上。”
“而真正的计划……”顾寒声声音低沉，“在别处。”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终端的冷光照在他们脸上，谁都没有动。
江星澜重新打开星域地图，把所有已知事件标记上去。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落在一处空白区域——那里没有任何异常信号，也没有能量波动，像是被刻意忽略的死角。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轻声说，“所有的线索都在告诉我们‘危险在这里’。可偏偏……最安静的地方，什么都没说。”
陆沉渊睁眼看向那片区域。
“那里是……新生星域的核心供能环。”
“对。”江星澜点头，“也是整个系统的神经中枢。如果要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炸，只需要……接入。”
顾寒声猛地抬头：“你是说，能量炸弹只是 distraction？他真正想动的，是供能环的控制权？”
“不是‘想动’。”江星澜眼神骤冷，“是已经在动了。”
她调出供能环最近十二小时的能量流动图。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在每一轮循环的间隙，都有一次极其微弱的波动——几乎可以忽略，但如果连起来看……
“这频率……”陆沉渊瞳孔一缩，“和白薇的脑波一样。”
“而且。”顾寒声声音发紧，“这个波动周期，正好对应我们拆除炸弹的时间点。”
江星澜没再说话。
她只是暂停了刚刚编好的伪装程序，转而接入供能环的监控端口。
三秒钟后，系统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外部访问请求】
【来源：未知】
【认证方式：生物密钥+星核共鸣】
【匹配对象：江星澜】
她盯着那行字，慢慢笑了。
“他不是在看我们拆炸弹。”
“他是在借我们的行动，掩盖自己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