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乱流像个发了疯的怪物，盘踞在贫民区上空。扭曲的光带在虚空中缠成一团，然后撕裂，接着又重新组合成一个螺旋状的大旋涡，像要把一切都吞进去。
江星澜、顾寒声和陆沉渊从数据循环的影子里跌出来，还没站稳呢，就被一股狂暴的引力拉向边缘。
江星澜的残臂刚碰到地面，晶化的纹路一下子就爬到了脖子上，皮肤下面冒出密密麻麻的星斑，就好像身体里有光要钻出来。她咬着牙撑起身，可她的吞噬体质被乱流反向激活了，胸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呼吸一下都火辣辣地疼。
“这地方……吃人呐。”她声音都哆嗦了，眼睛也开始看不清东西。
顾寒声单手撑在地上，机械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核心温度噌噌往上升。他赶紧把共生体切换到引力锚定模式，手臂末端伸出三枚磁极环，狠狠扎进地表的裂缝里。能量火花四处飞溅，他在乱流里硬是撕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只能撑三十秒！”他大声吼道。
陆沉渊没说话，一下子展开半透明的量子形态，把江星澜裹在里面。他左臂上的金纹剧烈跳动，和江星澜残臂上的星核产生共鸣，形成一个稳定的场，压制住她体内失控的吞噬力。
三个人冲进通道的瞬间，身后的气流“轰”地炸开，刚刚站着的岩层被卷成粉末，吞进了漩涡深处。
通道尽头，是一片破破烂烂的星空。贫民区的房子在乱流里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就像沉到海底的残骸。正中间，三枚古神碎片飘在空中，反着方向转，组成一个越变越小的黑洞核心。每转一圈，乱流就更厉害一分。
“封印阵。”江星澜喘着粗气，“三枚碎片在吸整个星域的能量，这不是防御，是转化——要把这儿变成祭坛。”
顾寒声调出机械眼的扫描界面，可屏幕上全是影子，高频震荡让视觉系统快不行了。他强行关掉光学模块，改用能量波谱分析，却发现黑洞的吸力一点规律都没有。
“不行，探测没用。”
江星澜闭上眼睛，强行开启星轨回溯。
三日内的未来片段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黑洞在第七秒的时候有一点小波动，吸力下降了百分之三点二，持续0.8秒。接着，碎片的旋转轨迹偏了0.3度，形成一个短暂的折射盲区。
她猛地睁开眼睛：“七秒一次，有规律地变弱！就在下一波！”
顾寒声马上推算数据，手指在终端上划了三道线，最后在黑洞侧下方一点交汇。
“那儿是能量折射的弱点，但只存在不到一秒。要破它，得有人在那一刻把力量打进去。”
陆沉渊二话不说就行动了。
他半透明的身体飘起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量子能量在掌心聚集。他低喝一声，面前缓缓出现一道菱形光幕——时空棱镜，靠他自己的存在来扭曲空间，折射乱流。
“等等！”江星澜伸手去拦，却被顾寒声拉住。
“他现在是唯一能稳住棱镜的人。”顾寒声盯着陆沉渊越来越透明的身体，“你进不去，你的晶化已经影响神经传导了，再用能力，意识会先垮掉。”
江星澜才不管他，猛地把残臂按在自己心口。
星核碎片在她身体里抖个不停，她强行逆转吞噬能力，不再吸收外面的能量，而是把体内剩下的星能都挤出来，变成一道共鸣波，冲向陆沉渊的棱镜。
棱镜一下子亮起来，折射角度马上变了。
黑洞核心的吸力被强行扭曲，弱点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棱镜表面泛起波纹，出现一个投影——那是埋在星域地下的一个大实验室，一层一层往下延伸，一直到三百层。中间的区域，标着“星傀 - 01”的房间闪着红光，监控画面里，一个白衣少女背对着镜头，脖子后面的纹路和白薇体内的封印一模一样。
江星澜眼睛一下子瞪大。
她看见了。
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晶花蔓延到脸上，皮肤变得冷冰冰的，意识就像被抽走的雾气，一点点散掉。她能感觉到手指在消失，能听见心跳越来越慢，就像从宇宙尽头传来的响声。
“星澜！”顾寒声一把扶住她往下滑的身体。
她没回应，只是死死盯着投影里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陆沉渊的棱镜开始出现裂痕，每一道裂痕都让他的身体变得更淡。他拼命维持折射，可量子能量快没了。他知道，再撑下去，自己也会被乱流吞掉，变成星尘。
“够了。”他小声说。
棱镜“轰”地一声炸碎。
能量乱流一下子反弹回来，黑洞重新合上，投影消失了。
不过就那一眼，也够了。
江星澜倒在顾寒声怀里，最后一丝意识还在挣扎。她抬起剩下的左手，手指抖抖地指着投影消失的地方，好像还能看见那间实验室。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是培养舱。”
顾寒声低下头：“啥？”
“是……容器。”
她的手指慢慢垂下来，晶花盖住了整张脸，眼睫毛变成细碎的星砂，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陆沉渊落到地上，单膝跪着，左臂上的金纹暗得像快熄灭的火。他抬头看着黑洞核心，三枚碎片还在反着转，可他的目光却落在它们的轨迹上——那不是随便乱动，而是一种编码，一种他在某个时候见过的顺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了一下，动作很轻，就像在输入一道指令。
江星澜的残臂突然震动起来。
晶化的皮肤下面，一道细细的金线顺着血管蔓延，一直通到心口。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然后，又重新跳起来。
节奏跟原来不一样了。
是另一种频率，和三枚碎片的旋转一样。
顾寒声猛地抬头：“她的吞噬系统……在接收信号。”
陆沉渊慢慢站起来，看着江星澜的脸。
那张被晶花盖住的脸，在乱流的光下，居然有一丝不属于她的平静。
好像她的意识已经不在这儿了。
又好像，她去了一个更远的地方。
黑洞核心突然停了一下。
三枚碎片的旋转，慢了半拍。
江星澜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