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一声充满了终结与净化的震耳欲聋的枪响,在整个死寂的地下洞窟轰然炸响!那团充满了罪恶与疯狂的可悲的“神”,在这一刻,被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枪声的回响久久不散。当最后的回音也彻底消失之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绝对的死寂。那股从他们踏入这座小镇开始便如同跗骨之蛆般笼罩着他们的、充满了恶意与疯狂的压抑气息,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般,迅速地褪去、消散。
希瑟缓缓地放下了手中滚烫的霰弹枪。她愣愣地看着眼前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
结束了……吗?
她那因为背负了太多仇恨而始终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地放松了下来。一股足以将她彻底吞噬的无边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便淹没了她的全身。她的身体猛地一软,向着一旁无力地倒了下去。
但她并未摔倒在那冰冷的坚硬地面之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的怀抱。是凯因。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我们该走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这个地方要塌了。”
希瑟这才迟钝地察觉到,整个地下洞窟都在剧烈地晃动!头顶之上不断有巨大的石块与碎屑如同暴雨般疯狂地砸落!这个由信仰与恶意所构筑而成的巨大“巢穴”,在失去了“主人”之后也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崩塌。
希瑟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她的身体却早已不听使唤。凯因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极其自然地将她那娇小而又伤痕累累的身体,如同抱起一个孩子般,轻而易举地横抱了起来。随即,他的身影便如同在这片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崩塌世界里,化作了一道无法捕捉的残影,向着来时的道路爆射而去!
……
当希瑟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座教堂。周围不再有剧烈的晃动,只有一片死寂。她从凯因的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环顾四周。只见教堂之内,那些本该充满了神圣与庄严的壁画与雕像,此刻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神性,化作了最普通的冰冷石块。那股充满了信仰的压抑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这里变回了一座普通的、废弃的空壳。
两人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那扇早已为他们敞开的巨大橡木门。
门外,那片本该将整个世界都彻底吞噬的深不见底的浓雾,不知何时也已经彻底地消散了。一缕无比灿烂的、充满了希望与新生的金色晨曦刺破了笼罩这座小镇无数个日夜的阴霾,如同最温柔的利剑,洒满了整片死寂的大地。
希瑟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眼前。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温暖的阳光了。她缓缓地放下了手,看着眼前这座在阳光照耀之下,虽然依旧充满了破败与衰亡气息,但却不再有丝毫恶意的空城,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轻松的笑容。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却缓缓地凝固了。她想起了那个总是有些啰嗦的父亲,也想起了那个再也无法看到这片久违阳光的男人。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更加深沉也更加纯粹的巨大悲伤瞬间淹没了她的全身。她再也无法抑制,缓缓地蹲下身,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发出了压抑到极点、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痛苦呜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疯狂地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滑落。
凯因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他只是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为她隔绝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纷扰,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将那份足以将灵魂都彻底压垮的悲伤彻底宣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息。希瑟缓缓地抬起头,用手背胡乱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那双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的眼眸之中,所有的悲伤与脆弱都已被一片更加深沉的、充满了坚强与新生的平静,所彻底取代。她对着那片洒满了阳光的空无一人的街道,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爸爸……”
“……我爱你。”
“……安息吧。”
说完,她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凯因。
“我们该去接他了。”
……
当他们再次回到那个圆形剧场时,道格拉斯依旧无力地靠在墙角。他的脸色因为失血与疼痛而变得愈发的苍白。在看到那两个从晨曦之中缓缓走来的身影时,他那本已有些涣散的浑浊眼眸瞬间便亮起了一丝充满了惊讶与不敢置信的光芒。
“你们……回来了?”
“我答应过你的。”希瑟走到他的面前平静地说道,“结束了,克劳迪娅死了。”
“是吗?”道格拉斯愣愣地看着她,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无比轻松的笑容,“太好了。”
他挣扎着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那条断裂的左腿却让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凯因走上前,蹲下身,将道格拉斯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自己那如同钢铁般的身躯作为支撑,将这个嘴硬的老家伙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我自己能行!”
“闭嘴。”
……
返回汽车的道路,因为多了一个伤员而变得异常艰难。当他们终于回到了那辆布满了灰尘的二手车旁时,整个寂静岭已经彻底被温暖的阳光所笼罩。
凯因将道格拉斯扶进了副驾驶座,希瑟则坐进了驾驶位。就在她即将发动汽车的瞬间,道格拉斯突然开口了。
“那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希瑟?阿莱莎?”
希瑟闻言微微一愣。她转过头,看着窗外那片既带给她无尽痛苦,也赋予了她新生的阳光小镇。
“希瑟”这个名字,是为了躲避教团的追杀而存在的,是为了隐藏自己而存在的。它诞生的意义,就是“逃避”。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克劳迪娅死了,“神”也死了。她,不再需要逃避了。
她想起了父亲日记里的那个名字。那个在十七年前,为了给予她一个全新的、充满了“爱”与“希望”的人生,而为她取的名字。
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真正释然的笑容。
“雪柔。”
“叫我雪柔就好。”
汽车发动了,缓缓地驶离了这座充满了悲伤与绝望的寂静小镇,向着那片充满了未知与希望的崭新未来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