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刚碰到终端边缘，还没来得及散热，主控台的警报灯就炸了。
不是演习时那种有节奏的黄色闪烁，而是刺眼的红光一片接一片地亮起，像谁突然泼了一墙血。屏幕上九个光点疯狂乱窜，轨迹线扭成一团乱麻，像是被谁狠狠揉过的电线。唐笑笑手一抖，耳机“啪”地掉在操作台上，声音清脆得让人心慌。
“导航系统出问题了！”她猛地抬头喊，“所有机甲都在报偏离路线！可它们根本没动啊！”
凌烨已经把手按在主控屏上，指尖飞快划开三层加密日志。他没看那些乱跳的图标，只盯着数据流底部的时间戳和协议编号。三秒后，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一个伪装成自检模块的异常包上。
“找到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子一样割开了嘈杂，“裴骁留下的后门被激活了，有人顺着它往主网塞东西。”
赵铁山挤过来，额头全是汗：“能切断吗？”
“已经在做了。”凌烨拇指一推，强制断开战术协同协议的外部接入权限，同时调出备用指挥链，“凯斯，帮我盯着动力组，别让它们误触发自锁程序。”
凯斯没说话，人已经蹲在侧控箱前，手指在接口面板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他额角青筋微微跳了一下，但语气还算稳：“防火墙正在反向吞噬数据流，再撑十秒就能清干净。”
“没那么多时间。”唐笑笑突然提高声音，“我截到一段加密信号残片，正在解码……等等，这格式是敌方模拟单位用的！但他们现在显示的位置——是真实坐标！b7、c3、d9信标区全被标记为‘高威胁实体目标’！”
凌烨眼神一沉。
那三个区域，正对着舰队主力舰的停泊带。
“不只是干扰。”他咬牙，“他们在诱导系统判定我们是敌人，想触发红区误击程序。”
话音刚落，主屏右下角弹出一个倒计时窗口：【红区锁定进程：6分42秒】。
整备所里一下子安静了几秒。
这意味着六分多钟后，防御系统将自动发射实弹，打击被“误判”的己方单位。
“通讯呢？”凌烨问。
“全频段堵塞，主链断了。”唐笑笑摇头，“我们现在发不出任何指令。”
“那就手动关。”凯斯站起身，呼吸略重，“我知道b7信标塔在哪，独立导航模组可以绕过主网。”
凌烨转头看他，眉头皱紧。
“你一个人去？”他问。
“最近的作战小队离那里还有七分钟。”凯斯直视他，“等他们赶到，炮早就打了。我能五分钟内到。”
两人对视三秒。
凌烨忽然抬手，在私人终端上快速输入一串代码，然后把一个Emp脉冲器塞进凯斯手里：“带上这个，插进信标底座，别碰外壳。它现在带电，摸一下你就变炭条。”
“明白。”凯斯点头，转身就走。
“等等。”凌烨又叫住他，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条银灰色的数据线甩过去，“这是旧版军用频段的物理连接线，万一干扰太强，你可以把它接在塔体外壁的应急端口上，强行上传关闭指令。”
凯斯接过线，看了他一眼：“你连这种古董都留着？”
“我不信别人写的系统。”凌烨冷笑，“快滚，别废话。”
凯斯嘴角一扬，拎着装备冲向装备库通道，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警报还在响，但凌烨已经顾不上听了。
他一把推开旁边的辅助终端，打开私人加密频道，开始用最老式的点对点协议唤醒待机机甲的辅助AI。屏幕上陆续跳出五个绿色小点——五台闲置机甲被他强行激活，成了临时中继站。
“赵铁山！”他头也不抬地喊，“去三号维修舱，把二号线的电源重启一次，那边的传感器卡住了。”
“好！”赵铁山拔腿就跑。
“唐笑笑，给我接震动频段，我要发编码指令。”
“已经在了！”她迅速调出波形图。
凌烨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终端上敲出一段短促的脉冲节奏。几秒后，远处一台自锁的机甲缓缓松开了液压臂。
“有效！”唐笑笑眼睛亮了，“他们能听懂！”
“那就继续。”凌烨没放松，“让他们按节奏恢复基础作业，优先解锁还能用的机甲，准备随时支援前线。”
他一边说，一边在主屏上手绘动态战场图。没有系统支持，他就用最原始的方式标注凯斯的预计行进路线，再根据信号波动圈出敌方干扰源的大致范围。
整个主控区乱成一锅粥，但他面前这块屏幕，像是硬生生从风暴里划出了一块平静地带。
“队长！”唐笑笑突然惊呼，“b7信标区的干扰强度飙升！凯斯的信号刚才还在，现在完全消失了！”
凌烨盯着那片空白区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知道那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强电磁场屏蔽，通讯彻底中断。
但他也清楚，凯斯不会停下。
“他还在往前。”凌烨低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会走到塔底下。”
他调出Emp脉冲器的远程状态监测，发现能源读数已经开始下降。
“他在用了。”他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他到了。”
就在这时，赵铁山气喘吁吁地冲回来：“三号舱搞定了！但四号舱的引导臂卡死了，扳手拧不动！”
“拿液压钳。”凌烨头也不抬，“左边第三个柜子。”
“没有液压钳！”赵铁山急了，“刚才混乱的时候不知道谁拿走了！”
凌烨终于抬眼，扫了他一下：“那你用手掰。”
“啊？”
“我说，”他站起身，语气平静，“你现在立刻去四号舱，把手伸进去，用两只手，把那根该死的引导臂给我掰直了。它只是变形，没断。你能做到。”
赵铁山愣住，嘴唇动了动，最后狠狠点头：“好！”
他转身又跑了出去。
唐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队长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教官了。”
“我没兴趣当教官。”凌烨盯着屏幕，“我会保证你们全部活下来的。”
主屏上，红区倒计时跳到了【4分18秒】。
凌烨的手心全是汗，但他没去擦。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五个绿色小点上，不断调整它们的信号覆盖角度，试图拼出一条通往b7区的临时通讯路径。
忽然，其中一个点闪烁了一下，传回一段微弱的震动信号。
他立刻放大波形图，眯起眼辨认。
那是凯斯出发前他们约定的暗号节奏——【已抵达目标，准备行动】。
“他还活着。”凌烨轻声说。
唐笑笑紧张地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说，“等他把塔干掉，或者等我们这里先崩盘。”
他话音刚落，主屏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紧接着，b7信标区的干扰源位置发生了偏移。
不是消失了，是移动了。
“不对劲。”凌烨瞳孔一缩，“干扰源在动……它不是固定的设备，是某种移动载具。”
“你是说……敌人不止在系统里，还有人在外面？”唐笑笑声音发紧。
凌烨没回答。
他已经调出了舰体外壁的监控盲区分布图，并把凯斯最后传回的位置标上去。两者交汇处，正好是一条废弃的维护通道。
“他要从那儿过。”凌烨咬牙，“那条路三年前就封了，没人走，也没监控。但现在——”
他话没说完，主屏猛地一黑，随即弹出一行血红色的系统提示：
【警告：外部入侵者已进入b7区，身份无法识别】
凌烨的手指悬在终端上方，没动。
他知道，凯斯正独自走向那个没有光的通道。
而他只能坐在这里，盯着一块可能下一秒就会熄灭的屏幕。
主控台的灯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他抬起手，重新连接那五台机甲的信号节点，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直指b7区。
“你还不能倒下。”他低声说，“我还没让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