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发现的“黑水”,被以最高机密迅速送往彭城格物院。
蔡琰亲自下令,由格物院大匠与少数核心工匠,在绝对保密的环境下进行研究。
凭借超越时代的模糊记忆,她指示工匠尝试用黏土烧制特殊的密封蒸馏器具,对“黑水”进行缓慢加热,收集不同温度下逸出的蒸汽并冷凝。
经过无数次危险的尝试,他们成功分离出数种不同的液体。
其中最清亮、极易挥发点燃的一种,被蔡琰命名为“火油精”;
而另一种黏稠、燃烧更为持久的,则称为“重油”。
剩余的残渣,则发现其具有极佳的防水性,被尝试用于涂抹木船、密封仓廪。
这一发现,意义非凡!
“火油精”的燃烧效率远超之前的“神火油”,而“重油”则更适合用于持久燃烧的火攻。
格物院立刻开始小规模试产,并着手设计与之配套的、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投射器械——一种利用扭力发射、带有稳定尾翼的“火龙箭”雏形开始出现在图纸上。
同时,蔡琰密令庞德,在发现“黑水”的区域设立高度警戒的工坊,就地取材,进行初步提炼,再通过海路秘密运往青徐腹地。
然而,就在朝廷因“黑水”而获得潜在技术优势的同时,北疆一直被压抑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诸葛亮凭借其高超的政治手腕和掌控后勤的优势,在过去几个月里,成功地将吕布的影响力限制在军事领域,并逐步将素利、弥加等鲜卑部落的利益与朝廷直接绑定。
吕布虽名为太尉,督幽并二州军事,却感觉自己如同被拔去牙爪的老虎,空有威名,实权日渐流失。
尤其是当他要求诸葛亮拨付大批“神火罐”和额外粮秣,准备再次主动出击,扫荡轲比能残部以巩固自身权威时,却被诸葛亮以“库藏有限,需优先保障边防稳固及屯田安民”为由,仅拨付了少量。
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冲垮了吕布的理智。
他认为这是朝廷鸟尽弓藏,蔡琰和诸葛亮意图削夺其兵权,甚至加害于他。
在部将以及少数依旧死忠于他的鲜卑首领的煽动下,吕布悍然撕下伪装,于章武五年秋,在幽州边塞重镇弹汗山,斩杀朝廷派去的宣慰使者,公然打出“清君侧,诛诸葛”的旗号,宣布脱离朝廷节制!
消息传来,天下震惊!
吕布麾下有数万并州精锐和上万归附的鲜卑骑兵,皆是百战之师,其个人武勇更是冠绝天下。
他的反叛,瞬间让刚刚稳定的北疆局势急转直下,朝廷的北部防线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彭城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此前主张联姻笼络吕布的声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与指责。
“臣早就说过,吕布狼子野心,不可信用!”
庞统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当立即发兵,踏平弹汗山,诛杀此獠!”
徐庶则忧心忡忡:
“吕布骁勇,其麾下皆劲旅,更兼熟悉北疆地形,若与其硬碰,即便胜之,亦恐损失惨重,若曹操趁机来攻,如之奈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蔡琰身上。
这是她执政以来面临的最严峻的内部危机,也是对她拒绝联姻、试图以制度驾驭武将策略的一次残酷检验。
蔡琰面沉如水,心中亦是波涛汹涌。
吕布的反叛,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她低估了吕布的桀骜和其对权力的贪婪,也高估了制度约束在绝对武力面前的效力。
“诸葛亮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她首先问及北疆的实际情况。
“回陛下,诸葛长史已在毛玠、吕玲绮将军护卫下,安全退入蓟城。
吕玲绮将军……已公开与其父决裂,誓言扞卫朝廷。”
刘晔迅速回禀,“然吕布势大,已控弹汗山周边数个要隘,并派人联络轲比能,似有勾结之势。
幽州西部、并州北部,已有多地望风归附吕布!”
形势危殆!
蔡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传本宫旨意!”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与决断。
“第一,公告天下,历数吕布背信弃义、杀戮天使、勾结胡虏之十大罪,削其所有官爵,定为国贼!凡我大章将士,皆有义务讨逆!”
“第二,加封毛玠为镇北将军,吕玲绮为破虏将军,总领幽州现有兵马,依托坚城,稳守防线,绝不可浪战!等待朝廷援军!”
“第三,传令平北将军张合,令其速率辽州精锐骑兵西进,威胁吕布侧翼,牵制其兵力!”
“第四,令张飞速率五万兖州精锐,火速北上,汇合冀州兵马,由西向东,进剿吕布!”
“第五,”蔡琰看向诸葛亮之前留下的北疆人事布局图,
“密令暗部,若有人能在阵前倒戈或擒杀吕布,朕许以列侯之赏,并其部众皆归其统领!”
这是军事、政治、外交多管齐下。
既要正面镇压,也要内部瓦解,更要防止吕布与轲比能合流。
“主公,是否……需调诸葛长史回朝?
北疆危局,恐非其所能应对。”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蔡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不。孔明熟悉北疆情弊,洞察吕布虚实,此刻正当其用!
本宫信他,必能协助毛玠、吕玲绮,稳住局势!”
她对诸葛亮的信任,在此刻表露无遗。
这也是一种姿态,表明朝廷不会因吕布的反叛而否定之前的北疆策略。
北疆的惊变,同样牵动着荆州和长安的神经。
荆州,刘备召集麾下商议。
关羽摩拳擦掌,认为这是朝廷虚弱之兆,或可趁机向朝廷要求更多自主权,甚至……有人隐晦提出,或可“静观其变”。
但糜竺、孙乾等人极力劝阻,认为朝廷根基深厚,吕布虽勇,不过一隅之叛,难以撼动根本,此时若与朝廷生隙,只会让曹操得利。
最终,刘备决定暂不表态,加强自身防务,同时以关切为名,派使者前往彭城探听虚实。
长安,曹操闻讯,抚掌大笑:
“天助我也!蔡琰女子,果然驾驭不了吕布这等豺狼!”
他立刻召集谋士,商讨对策。
贾诩认为,此乃牵制朝廷的良机,应暗中给予吕布一些支援,令其与朝廷长期消耗。
程昱则建议,趁朝廷注意力被吸引在北疆,可加强在荆州方向的压力,或尝试从虎牢关出兵,骚扰朝廷的兖州地区。
曹操最终决定双管齐下,一面秘密派遣使者携带物资前往联络吕布(虽知吕布不可信,但可加以利用),一面令夏侯渊加大在关中方向的活动力度,摆出进攻姿态。
北疆前线,局势一度极其危急。
吕布凭借其个人勇武和骑兵优势,企图速战速决,猛攻蓟城。
诸葛亮与毛玠、吕玲绮同心协力,依靠坚固城防和有限的“神火”武器,打退了吕布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吕玲绮更是身先士卒,在城头与叛军血战,其决绝的姿态,极大鼓舞了守军士气。
与此同时,张飞率领的朝廷主力日夜兼程北上,在冀州南皮一带,与试图东进接应吕布的并州叛军一部遭遇,爆发激战。
张飞悍勇无比,丈八蛇矛所向披靡,朝廷军队装备精良,士气高昂,一场血战,将来援的叛军击溃,斩首数千,稳住了东部战线。
张合的辽州骑兵也如期出现在吕布的侧翼,不断袭扰其粮道,使得吕布无法全力围攻蓟城。
战局,开始陷入胶着。
吕布虽勇,但陷入了四面受敌、后勤不继的困境。
朝廷虽然暂时稳住阵脚,但要想迅速平定叛乱,也非易事。
彭城,蔡琰密切关注着北疆战事的每一个细节。
她知道,这场叛乱不仅是对军力的考验,更是对新朝制度和威望的考验。
“主公,庞德将军从韩州送来密报,提及‘黑水’提炼已有小成,首批‘火油精’已秘密运抵青州。
或可……用于北疆?”
刘晔低声建议。
蔡琰目光一闪。
这种新式武器威力巨大,若能用于对付吕布,或许能加速平叛进程。
但……此物过于骇人,若使用不当,恐伤及过多无辜,亦可能引发更大的恐慌。
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暂且不动。
此物关系未来国运,不可轻示于人。
北疆之战,尚未到必须动用此等杀器的地步。”
她选择继续依靠常规军事手段和内部瓦解来解决问题。
这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牺牲。
就在这时,又一份密报送至——经过刘晔的暗中运作,吕布麾下大将成廉,已秘密表态,愿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蔡琰看着这份密报,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北疆的棋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吕布这头困兽,还能挣扎多久?
而隐藏在背后的曹操,又会何时露出他致命的獠牙?
她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北疆的山川,最终落在长安的位置。
“传令刘晔,加大对曹操动向的监控。
本宫要知道,他到底给了吕布多少支持,他的下一步,到底是什么!”
平定吕布之乱,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挑战,永远来自那西边的强敌。
而经此一役,蔡琰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建立一个稳定、强大的王朝,光有制度和战略还远远不够,如何驾驭人心,平衡各方,尤其是处置好那些拥有强大武力的骄兵悍将,是一门远比战场厮杀更为艰深的学问。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深邃。
这条路,她必须走下去,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