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许昭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帮人家指点江山、牵线搭桥这么起劲,怎么轮到你自己,桃花运就……嗯,这么一言难尽呢?”
程砚正准备去找前台值班人唠嗑,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他知道,许昭是在说罗天诺那档子事。
他转过身,脸上那点玩世不恭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过于平静的淡然。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评论天气,“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挺喜欢她的。现在嘛……不喜欢了,仅此而已。”
他话说得极快,极轻,仿佛只是随口吐出的一口气,风一吹就散了,没留下半点沉重的痕迹。
说完,他像是要立刻摆脱这个话题,转身就一屁股坐到了前台旁边,勾着今天值班那同学的脖子,瞬间切换回社交模式: “诶哥们儿!怎么称呼?郑子涵?好名字!我是程砚,周五值日,咱俩算半个同事哈!”
“啊哈哈,好嘞好嘞!你啥时候进社的啊?”
“开学那会儿吧,挺早的了!我跟你说……”
他热络地跟人聊开了,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走心对话从未发生过。
许昭站在原地,看着程砚那无缝切换、插科打诨的背影,莫名地有点想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她低下头,一边摊开练习册,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嘀咕了一句: “那你未来的桃花……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带着点好奇和调侃的弧度。
“……我还挺好奇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最后能看上你这样的。”
说完,她便收敛心神,沉浸到题海里去了,留下那个问题,像一粒微小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进了空气里。
……
四月烟雨,笼着多情的湖州,却也毫不留情地打湿了程砚的裤脚。他瞪着校门外溅起水花远去的车尾灯,一脸怨念。
“可恶……别让我逮到那个开泥头车溅水的臭小子!”程砚咬牙切齿地甩了甩湿漉漉的裤腿,泥点斑驳,狼狈不堪。
“行了行了,回班用纸巾擦擦就好了。” 许昭撑着手伞,步履轻快,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水洼,看着程砚的窘态,忍不住轻笑,“还好,水花认得人。”
程砚哀怨地瞥了她一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两人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学楼,吵吵嚷嚷的课间,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潮气和少年人的热气。
程砚正手忙脚乱地处理他的裤腿,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肩膀。
他抬头,是那个网名叫“静待花开”的腼腆兄弟。对方脸上带着不太好意思的笑,眼睛却亮晶晶的,飞快地往程砚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压低声音说了句“谢了,程哥!”,便匆匆钻进人群里消失了。
程砚摊开手心——是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略带潮气的三十元纸币。
尾款到账!
程砚瞬间觉得湿透的裤腿也不算什么事儿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得意地朝旁边的许昭挑了挑眉,无声地炫耀了一下手里的“战利品”。
许昭看着他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却也带着一丝好笑。
潮湿的雨天,有人湿了裤脚,有人亮了眼眸,还有人,温暖了口袋。
“诶你们说,这雨要是再这么下下去,清明爬山那天不会也淅淅沥沥的吧?”曹云华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语气里带着点忧心忡忡的期待。
“根据本校历年来的优良传统和感人尿性分析,” 许昭头也没抬,笔尖唰唰地写着题,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物理定律,“最大的可能性不是取消,而是——要么提前折磨你,要么推迟煎熬你。总之,想逃过这一劫?没门儿。” 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众人心中“万一取消了呢”的侥幸泡泡。
“就是就是!”程砚立刻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表情那叫一个义正辞严,“怎么能取消呢!这可是难得的集体活动!青春的汗水!必须体会!”
内心oS:取消?取消了老子的矿泉水、巧克力、创可贴卖给鬼去?!我的临时小卖部计划不就泡汤了?那可大大滴不美!绝对不行!
许昭抬眼瞥了他一下,看穿一切地轻笑一声:“是啊,到底是没经历过,热情就是高涨。” 她特意加重了那几个字。
“诶,话说回来,”冯萱加入讨论,带着点天真的好奇,“那些领导……到时候也会跟着我们一起爬吗?体验民情?”
旁边的曹云华嗤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妹,醒醒!别做梦了! 你还指望跟领导同行?你连他们小轿车屁股后面的尾气都闻不到一股! 他们估计在山顶泡好茶等着咱们灰头土脸地爬上去呢!”
“我就知道……”程砚闻言,没好气地呸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鄙夷。
他都能脑补出那副标准画面了:出发前,领导肯定要站在主席台上,拿着话筒,声音洪亮、感情饱满地发表长篇大论: “同学们!在这个春风拂面、万物复苏的美好时节(尽管可能阴雨绵绵)……我们齐聚于此,即将共同踏上一段磨练意志、拥抱自然的征程(尽管大家只想回被窝睡觉)……学校高度重视……老师们将与大家同甘共苦(尽管老师可能坐缆车)……希望同学们……展现出我一中学子的风采(尽管最后可能狼狈不堪)……”
此处省略程砚脑海中领导长达八千字、实则毫无营养的标准化发言稿。
雨还在下,关于爬山的吐槽和并不乐观的预测,成了课间一抹带着湿气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