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青漪扶着门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只是其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茫然。她方才在昏迷中,似乎听到了外间的部分谈话。
“青漪,你感觉如何?”林焰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了,只是……有些混乱。”青漪轻轻摇头,目光越过林焰,落在了神情激动、欲言又止的沧溟子身上。
沧溟子见到青漪苏醒,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快步上前,竟直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无涯海阁外事长老沧溟子,拜见圣女殿下!苍天有眼,让我等终于寻回殿下!”
青漪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躲到林焰身侧,眼中警惕之色更浓:“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非什么圣女……”
“绝不会错!”沧溟子抬起头,老眼含泪,指着青漪腰间的玉佩,“殿下所佩,正是我阁失传已久的至宝‘渊海圣印’!此印唯有身负瀚海圣体的嫡系圣女血脉方能激发护主!方才在万魔渊底,圣印显灵,击溃魔鱿残魂,我等皆有感应!殿下体内的天一真水,纯净浩瀚,正是圣体特征!”
他言辞恳切,情绪激动,将之前对林焰所说的关于圣女失踪、寻找血脉之事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青漪听着,脸色变幻不定。她自幼在碧海界一个普通水修家族长大,虽然家族没落,但父母慈爱,从未听过任何关于“圣女”、“海阁”的只言片语。这突如其来的身世揭秘,让她如同置身梦境,难以接受。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这玉佩自她记事起便戴着,家族只说是祖传之物,能温养神魂,从未提过什么“渊海圣印”。但之前魔穴中古老意志的苏醒,万魔渊底玉佩自动护主……这些诡异经历,又似乎隐隐印证着沧溟子的话。
“我……我需要时间想一想。”青漪声音有些干涩,这一切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
“这是自然!殿下刚刚苏醒,身体要紧。”沧溟子连忙道,语气充满关切,“我等已在云舟备好静室灵药,殿下可安心休养。无论殿下作何决定,无涯海阁永远都是殿下的后盾!”
他的态度恭敬而真诚,看不出丝毫作伪。
林焰在一旁静静观察,并未插言。他能理解青漪的彷徨,此事关乎她的身世与未来,必须由她自己做出选择。
沧溟子识趣地退下,留下空间让两人独处。
静室内,气氛有些沉默。
“林焰……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青漪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与寻求依靠的神色。
林焰沉吟片刻,缓缓道:“关于玉佩和你的血脉之力,他所言应与事实相去不远。你的力量确实非同寻常,与碧波域乃至我所见的寻常水系功法截然不同。那无涯海阁,听起来像是一处隐世势力,其灵力纯正,与那碧波仙盟并非一路。”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但至于他们寻找你的目的,是否仅仅是为了迎回圣女,弥补亏欠,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尚不可知。毕竟,你母亲当年是因封印幽冥而失踪,此事或许牵扯极大。”
青漪点了点头,林焰的分析与她心中的疑虑不谋而合。突然出现的“亲人”,巨大的身份转变,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复杂因果,都让她感到不安。
“我不想做什么圣女。”青漪低声说道,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至少现在不想。我的记忆里只有碧海界的家,有我们一起经历的生生死死。无涯海阁……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她看向林焰:“我想先找到回碧海界的路,弄清楚我养父母家族是否真的对此一无所知。然后……再做打算。”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回归一个完全陌生的宗派,承担起所谓的圣女职责,并非她所愿。她更想先厘清自己的过去,追随自己的本心。
林焰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光芒,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是她的同伴。
这时,沧溟子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殿下,林道友,刚收到消息,碧波仙岛虽然因魔心被毁而陷入混乱,但碧海真君并未陨落,他已出关,正疯狂集结力量,发誓要找到摧毁海神祭坛、导致魔鱿沉睡的‘渎神者’。我们在此不宜久留。”
他看向青漪,诚恳道:“殿下,无论您作何决定,都请先随我等离开碧波域这是非之地。无涯海阁在域外有隐秘据点,可保殿下安全。至于日后殿下是去是留,沧溟绝不敢有半分勉强!”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碧波域已成险地,确实需要尽快离开。
青漪与林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有劳沧溟长老安排。”
“太好了!”沧溟子大喜,“我们即刻启程!”
云舟悄然升空,穿透云层,向着碧波域之外疾驰而去。
舟舱内,青漪盘膝调息,巩固修为,同时默默感受着体内那滴天一真水与玉佩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
林焰则在一旁,内视己身。左眼归墟龙瞳因过度透支而沉寂,需要时间温养。但此次深渊之战,让他对混沌与幽冥之力的融合有了更深的理解,隐约触摸到了《星曜混沌龙诀》下一层次的瓶颈。龙骸古剑受损不轻,也需要寻找材料修复。
更重要的是,他回忆起魔鱿最后那充满怨毒的警告——“吾之本体……即将苏醒……”以及刘墨关于魔心与幽冥裂隙的阐述。幽冥的威胁,似乎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隐秘。龙皇传承、星殒龙殿、镇守使命……这一切,都指向一场延续万古的战争。
而青漪的身世,似乎也与这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路迷雾重重,但实力是拨开迷雾的唯一依仗。
数日后,云舟冲出了碧波域的范围,进入一片陌生的茫茫海域。
沧溟子指着前方海天相接处一片朦胧的雾气,道:“穿过前方‘迷仙雾海’,便能抵达我阁的一处外围据点。那里有通往其他界域的古老传送阵。”
迷仙雾海?林焰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就在云舟即将驶入雾海之际,异变突生!
侧后方天际,三道散发着强大煞气的血色遁光,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其为首一道遁光,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中期,充满了暴虐与杀戮之意!
“是‘血煞宗’的人!”沧溟子脸色一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血煞宗?林焰眼神一冷,又是一个陌生的宗门,但看其行事风格,绝非善类。
“交出圣女!否则,云舟之上,鸡犬不留!”一个沙哑凶戾的声音,如同惊雷般滚滚传来,带着化神中期修士的恐怖威压,狠狠压向云舟!
新的危机,不期而至!
刚刚脱离碧波域的漩涡,却又卷入了一场莫名的追杀之中!
青漪的身份,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引人觊觎!
林焰缓缓握紧了龙骸古剑,眼中寒光凛冽。
看来,这归途,注定无法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