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坡的雪果然是暖的。
当“铁牛三号”的履带碾过坡顶时,林仲秋发现这里的积雪竟带着点湿意,踩上去能印出清晰的脚印,不像裂冰谷的雪那样冻得发硬。
坡下的凹地里,甚至有几簇耐寒的野草冒出绿芽,在风中轻轻摇晃。
“这地方能种!”矮胖子蹲在地上,用手扒开积雪,露出底下黑油油的泥土,“你看这土,攥成团都不散,比寒川农场的地还肥!”
小李的土壤检测仪“滴滴”作响,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地温三度,有机质含量百分之七,暗河支流从坡底过,灌溉方便得很!”
他拍着“铁牛八号”的保温仓,“雪麦种的芽尖都泛绿了,正好下地!”
赵老头拄着拐杖,看着凹地边缘的石屋,突然叹了口气:“这是以前的护林员小屋,红雾前我带孙女来放过风筝,她还说这里的雪能焐热手……”
话音未落,石屋后面突然窜出个黑影,举着根削尖的木棍就冲过来,嘴里喊着:“别碰我的地!这是我爷爷种过麦子的地方!”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件过大的军大衣,头发乱得像草窝,眼睛却亮得惊人。
雪蚀兽低吼着挡在林仲秋面前,少年却不怕,反而举着木棍对准巨兽:“你这白毛畜生,再往前一步我就戳瞎你的眼!”
“住手!”赵老头喊了一声,“他是护林员老周的孙子,小名叫麦子,当年我见过他!”
少年愣住了,手里的木棍“啪嗒”掉在地上:“你……你认识我爷爷?”
“认识,”赵老头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爷爷还跟我讨过雪麦种呢,说要在暖雪坡试种。”
麦子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爷爷去年冻死了,就剩我一个人守着这坡地,那些穿黑衣服的总来捣乱,说要挖了地盖什么‘兵器库’……”
“又是机械狂徒!”林仲秋皱眉,“他们还没放弃?”
麦子点点头,从石屋里拖出个麻袋:“他们上周来撒了些怪东西,说是‘改良土壤’,结果地里长出的草都带着刺,我用火烧都烧不死!”
麻袋里装着些黑色的颗粒,张研究员(从安全区赶来支援)捏起一粒闻了闻,脸色大变:“是基因污染过的草籽!遇水就长,根须能分泌毒素,会毁掉整片土地!”
“铁牛”的雷达突然发出警报,小李盯着屏幕:“来了!十个人,带着锄头和喷雾器,像是来撒更多草籽的!”
林仲秋当机立断:“麦子,带我们去你爷爷藏工具的地方!小李,启动‘铁牛’的播种模式,准备播雪麦种!矮胖子,跟我去堵他们!”
麦子眼睛一亮,拽着林仲秋往石屋后面跑:“我知道!爷爷在地窖里藏了犁和镰刀,还有好多麦秆做的稻草人!”
地窖里果然堆满了农具,最显眼的是十几个扎得栩栩如生的稻草人,身上还穿着褪色的旧衣服。
矮胖子扛起一把锈迹斑斑的犁:“这玩意儿够沉!砸人肯定疼!”
外面传来机械狂徒的叫嚣声:“把那小子交出来!不然烧了这破坡!”
林仲秋爬上地窖口的草垛,看见五个黑衣人正往地里撒黑色草籽,另外五个举着喷雾器,对着野草喷洒绿色液体,那些带刺的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已经快有半人高了。
“就是现在!”她对下面喊。麦子突然推开石屋的门,放出十几只信鸽——是他爷爷以前养的,红雾后竟活了下来。
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黑衣人,爪子上绑着的麦麸包纷纷炸开,迷住了他们的眼睛。
“上!”林仲秋跳下来,用工兵铲劈开带刺的野草。
雪蚀兽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撞开疯长的草丛,开出一条路。
矮胖子举着犁冲在最前面,一犁砸在撒草籽的黑衣人背上,那家伙惨叫着趴在地上,被带刺的草扎得嗷嗷叫。
小李操控“铁牛三号”和“铁牛八号”在凹地边缘转圈,播种机“嗖嗖”喷出雪麦种,落在带刺的草丛间。
张研究员举着个喷雾器跟在后面,里面装着他新配的“除草剂”(用驱虫草和石灰熬的),喷在带刺的草上,那些草瞬间蔫了下去。
“这玩意儿比农药还管用!”矮胖子看得直咋舌。
“那是,”张研究员得意地说,“驱虫草的生物碱专克这种变异植物,再加上石灰的碱性,双管齐下!”
黑衣人见草被杀死,雪麦种又播了一地,急得红了眼。
为首的掏出个金属瓶,往喷雾器里倒了些紫色液体:“给我喷!这是‘超级生长剂’,能让草籽五分钟长到两米高,把他们全困死!”
紫色液体喷到地上,带刺的草果然疯狂拔高,很快就形成一堵绿色的墙,将林仲秋和麦子围在中间。
雪蚀兽想撞开草墙,却被密集的尖刺扎得连连后退,鼻尖渗出鲜血。
“完了……”麦子吓得脸色发白。
林仲秋却笑了,从怀里掏出赵老头给的麦哨,吹起了《麦浪谣》。
悠扬的调子刚起,“铁牛八号”突然从草墙外面撞开个缺口,保温仓的门敞开着,里面的雪麦种芽尖已经长成了寸许长的幼苗,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撒麦种!”小李大喊。
“铁牛八号”的播种机调转方向,将幼苗连同土壤一起喷向带刺的草墙。
奇迹发生了——雪麦幼苗一接触那些草,带刺的草就像被抽走了力气,纷纷倒伏下去,根部竟开始腐烂。
“是雪麦的根须!”张研究员恍然大悟,“它们能分泌抑制变异植物生长的物质,天生就是这些毒草的克星!”
黑衣人彻底慌了,转身想跑,却被突然飞起的信鸽拦住去路。
麦子吹了声口哨,信鸽纷纷俯冲下来,用爪子撕扯他们的衣服,有的还叼起地上的雪麦种,往他们脖子里塞。
“痒死了!”一个黑衣人抓着脖子打滚,被矮胖子一犁拍晕过去。
战斗很快结束。
十个黑衣人全被捆在稻草人上,带刺的野草倒伏在地上,渐渐化作肥料。
雪麦幼苗在凹地里扎下根,嫩绿的叶子在暖雪的滋养下舒展,像给土地铺上了层绿毯。
麦子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浇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笑着的:“爷爷,你看,麦子长出来了……”
赵老头走过去,递给她一把小铲子:“以后,这暖雪坡就交给你了。”
小李正在改装“铁牛”,他给“铁牛八号”加了个“割草装置”,用废弃的镰刀做刀片,能一边播种一边清理杂草。
“以后再遇到毒草,就让它来个‘斩草除根’!”
林仲秋站在坡顶,望着凹地里忙碌的人们:张研究员在记录雪麦的生长数据,矮胖子在帮麦子搭篱笆,赵老头坐在草垛上晒太阳,嘴里哼着《麦浪谣》,雪蚀兽趴在旁边,尾巴轻轻扫着地上的麦种。
远处的天空,信鸽带着雪麦种飞向更远的地方,有的落在裂冰谷的冰缝里,有的落在寒川农场的雪地上,还有的飞向了麦浪城的方向。
“仲秋姐,”小李走过来,指着“铁牛三号”的雷达,“东边的信号越来越强了,像是有个大据点,还在播放《麦浪谣》呢!”
林仲秋看向东方,那里的云层正慢慢散开,露出一片湛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