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秋带着踏板模型往布庄走时,王二牛还在念叨:“阿秋哥,你说布庄老板能信这玩意儿一天织两匹布?我听我娘说,她织一匹布得熬两个通宵呢。”
“信不信得让他们看见才知道。”林仲秋拐进最热闹的布市街,这里的“锦绣庄”是汴梁最大的布庄,老板姓苏,据说和宫里的绣坊都有往来。
她直接走进铺子,无视伙计“乞丐莫入”的眼神,朝着正在算账的苏老板拱手:“苏老板,有笔能让您多赚三成银子的生意,做不做?”
苏老板抬起头,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上下打量着林仲秋的青布长衫,又瞥了眼王二牛手里的模型,嘴角一撇:“小友是来逗我玩的?就这破木架子,能让我多赚三成?”
“是不是破木架子,试试就知道。”林仲秋把模型往柜台上一放,踩着踏板演示,“您看,脚一踩,经线自动提起,手不用停,梭子来回穿梭,速度至少快一倍。一匹布原本要两个通宵,用这织布机,一个白天就成。”
苏老板的算盘停了,凑近看模型的齿轮:“这咬合倒是精巧,只是……真有这么灵?”
“我在城西开了家‘风语工坊’,”林仲秋递过沈文渊写的引荐字条,“万通镖局刚订了传讯塔,您要是不信,可去打听。这织布机,我先给您做一台试用,若是不好用,分文不取;若是好用,您再订十台,如何?”
苏老板盯着字条上的沈文渊落款——他认识这位国子监生员,知道是个靠谱人。
犹豫片刻,他一拍柜台:“行!我就信你一回!用料要好木头,工钱好说,半个月内我要见到成品!”
“得嘞!”林仲秋心里乐开了花,这第一笔织布机订单总算拿下了。
回到工坊时,张铁匠正举着个铁齿轮得意:“看看这玩意儿,我加了层铁皮,转起来比木齿轮顺溜十倍!”
“正好用得上。”林仲秋把踏板模型拆开,“苏老板订了台织布机,要最好的料,张师傅辛苦下,把这几个关键齿轮换成铁的。”
她又转向刚进门的李木匠,“李老,机架得用硬松木,结实耐造,经线的滑轮得多装两个,省力。”
两人领了活计各自忙碌,林仲秋突然想起丐帮分舵的事,对王二牛说:“你去分舵问问,有没有想找活干的兄弟,咱工坊缺人手,管饭,一天二十文。”
王二牛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哥肯定来!他以前在木工作坊当过学徒,后来伤了手才去讨饭的。”
没等天黑,王二牛就带了五个乞丐过来,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其中一个左手不自然地蜷着,正是他哥王大牛。
“阿秋哥,我哥说他能刨木头,就是速度慢点。”王大牛红着脸,声音瓮声瓮气。
“慢点没事,精细就行。”林仲秋指着墙角的木料,“先把这些松木刨光,按这尺寸截好。”她特意把尺子递过去,“不用急,天黑前弄完就行,晚上管肉包子。”
汉子们眼睛都亮了,撸起袖子就干活。
王大牛虽然左手不便,刨子却握得稳,刨出来的木片薄厚均匀,比王二牛那毛糙的手艺强多了。
林仲秋看着院里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工坊有了生气。
她走到织布机图纸前,又添了几笔——加个卷布轴,织好的布能自动卷起来,省得人弯腰去拉。
正画着,沈文渊提着个食盒进来:“听说你招了丐帮的兄弟?我带了些点心过来。”
“沈先生来得正好,”林仲秋指着图纸,“帮我看看这卷布轴的角度,是不是太陡了?”
沈文渊凑近一看,突然笑了:“你这脑子就没停过?刚弄完传讯塔,又折腾织布机,下一步是不是要造水车了?”
“水车也不是不行。”林仲秋摸着下巴,“汴梁的灌溉全靠人力,要是能改造成脚踏式的,农户能省不少力气。”
沈文渊被她逗笑了:“你啊,真是想把全天下的活计都改一遍。对了,我在国子监听人说,玄鸟教的余孽被抓到了,供出他们原本想在秋闱时炸贡院,多亏你那案子破得及时。”
“炸贡院?”林仲秋吓了一跳,“这群疯子是真想翻天。”她突然想起什么,“秋闱时考生云集,正好用得上传讯塔,我得去跟府尹说说,在贡院周围装几个,以防万一。”
沈文渊点头:“这主意好,既安全又能推广你的工坊,一举两得。”
傍晚的阳光透过工坊的窗户,照在满地的木屑和铁屑上,泛着温暖的光。
王二牛正给兄弟们分肉包子,汉子们吃得满嘴流油,笑声震得梁上的灰尘都掉了下来。
林仲秋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突然觉得,这“风语工坊”不仅仅是赚钱的铺子,更像是个能让这些曾经的乞丐重新站起来的地方。
“下一步,”她对着夕阳握紧拳头,“得琢磨琢磨怎么把煤炉改得更省煤,冬天快到了,总不能让大家还冻着。”
远处的鼓楼敲了五下,夕阳把工坊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展翅欲飞的大鸟。
而林仲秋知道,这只大鸟的翅膀,才刚刚开始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