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寒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
林仲秋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蹲在司盛亚素质教育基地对面的土坡上,看着铁门里穿着单薄迷彩服的孩子在操场上跑步,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这地方比山东那个更野。”陈默举着望远镜,镜片上结了层薄霜,“你看那教官手里的东西,不是橡胶棍,是塑胶水管,里面还能灌辣椒水。”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因为冷,是想起了山东计科威防学校里那些被按在便池里的孩子。
41号女生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寒风里亮得刺眼,她正黑进附近的交通监控:“昨晚有辆白色面包车进去了,凌晨才出来,车胎上沾着泥,跟我们查到的‘绑架车辆’特征对上了。目标应该是个叫小芽的15岁女生,她爸妈说她半夜被人从床上拖走的,对方自称‘警察’,亮的却是假证件。”
林仲秋的目光落在基地西北角的小楼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三楼的窗户偶尔闪过一点光。
资料显示,那是李教官的宿舍——就是那个涉嫌性侵女生的恶魔。
“计划不变。”林仲秋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往手心哈了口气,“陈默,你继续盯梢,记录车辆进出时间。小4,查李教官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跟当地派出所的往来。我进去会会他们。”
“你怎么进?”陈默急了,“这地方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林仲秋指了指自己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靠这个。” 她往脸上抹了点灰,又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瞬间从之前的“正义使者”变成了个街头混混,“昨天跟附近村民打听了,这基地常年招‘问题少年’,我这种‘爹妈管不住、自己又能惹事’的,正是他们的‘优质生源’。”
她晃了晃手里的伪造病历,上面写着“重度网瘾伴随暴力倾向”,是41号女生用ps做的,连医生签名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等会儿会有‘招生办’的人来接我,演得像点。”
下午三点,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果然停在了土坡下。
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探出头,眼神凶狠:“是林仲秋吧?你妈托我们‘管教’你。”
林仲秋故意梗着脖子:“谁要跟你们走!我妈就是不想管我了,才找你们这群骗子!” 她说着就要往回跑,被男人一把抓住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骂了一句,掏出块黑布就要蒙她的眼。
林仲秋心里冷笑,就等这一刻——她假装挣扎,趁机把藏在袖口的微型定位器蹭到了男人的衣服上,又用第四个世界学的传音术,对着耳机说了句:“鱼上钩了,定位同步。”
面包车一路颠簸,林仲秋被蒙着眼,却能通过车轮碾过路面的震动判断方向——绕了三个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雅圣思基地附近,看来是怕被人跟踪。
摘下眼罩时,她已经在一间小黑屋里了。
墙上贴着“服从是天职”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角落里堆着几根沾着污渍的塑胶水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辣椒水味。
“编号89,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名字。”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走进来,胸前的工牌写着“王教官”,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你三分钟,把身上的东西全交出来,包括鞋带和腰带。”
林仲秋故意慢吞吞地掏东西,把口袋里的硬币、纸巾都扔在桌上,唯独藏在鞋底的微型录音笔没动——这是41号女生特制的,防水防磁,还能远程传输音频。
“搜身。”王教官对旁边的两个女生说。那两个女生穿着同样的迷彩服,眼神麻木,动作机械地摸遍了林仲秋的全身,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报告教官,没有东西。”其中一个女生说,声音像蚊子哼。
王教官点点头,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根塑胶水管,指着门口:“出去,绕操场跑二十圈,少一圈,今晚没饭吃。”
操场比想象中更大,冻硬的地面跑起来硌得脚生疼。
林仲秋故意落在队伍后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高墙上的铁丝网通着电,每隔五十米就有个监控摄像头,角落里还站着荷枪实弹的保安——这哪里是学校,分明是座监狱。
跑第五圈时,她看小芽。
女生穿着单薄的秋衣,冻得嘴唇发紫,额头上却全是汗,像是被打过。
有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正盯着她,眼神黏糊糊的,正是李教官。
“跑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挨揍?”李教官突然一脚踹在小雅腿上,女生踉跄着差点摔倒,却不敢哭,只是咬着牙继续跑。
林仲秋的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发白。
她加快速度,跑到小雅身边时,故意“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同时把一张小纸条塞进她手里——是用指甲在烟盒纸上刻的字:“想逃就相信我”。
小芽的身体僵了一下,飞快地把纸条攥在手心,没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
晚饭是馊掉的稀饭和半个硬馒头。
林仲秋刚要吃,就被一个男生抢走了:“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是我的。” 男生比她高半个头,脸上有道疤,是这里的“老大”,被教官默许欺负其他学生。
林仲秋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
那男生被她看得有点发怵,刚要骂脏话,就被林仲秋抓住手腕,轻轻一拧。“啊——” 男生疼得惨叫起来,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
“我的东西,谁也别想碰。”林仲秋捡起馒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没人敢说话——这还是第一个敢反抗“老大”的新生。
熄灯后,宿舍里一片死寂。林仲秋躺在硬板床上,听着隔壁床传来的啜泣声,是小芽。她轻轻敲了敲墙壁,用暗号问:“安全吗?”
墙壁被敲了两下,是“安全”的意思。
林仲秋悄悄爬起来,摸到小雅床边。
女生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瘀伤,脸上还有道红印,是被打的。
“他……他昨晚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要‘谈心’,然后……” 小雅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知道。”林仲秋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女生稍微平静了点,“但我们不能硬碰硬。你听我说,李教官有个习惯,每天晚上十点会去仓库检查,那里只有一个监控,我有办法让它失效……”
她压低声音,把计划告诉小雅:假装顺从,等李教官再次动手时,用藏在身上的录音笔录下证据;同时,林仲秋会制造混乱,引开其他教官,让小雅趁机跑到仓库后面的小树林,41号女生会在那里接应。
“可……可我怕……”小雅咬着嘴唇,眼里满是恐惧。
“你想想,你爸妈还在外面找你,那些跟你一样被欺负的女生,也在等有人站出来。”林仲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是在逃,是在反击。”
小雅看着林仲秋眼里的光,突然用力点了点头,擦掉眼泪:“我干!”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宿舍里伸手不见五指。
但林仲秋知道,有两颗种子已经埋下,一颗叫勇气,一颗叫希望,只等一个机会,就会破土而出。
她摸了摸鞋底的录音笔,信号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像暗夜里的星星。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