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别墅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穆。顾临深所谓的“家宴”,并非寻常家庭的温馨聚餐,而是将他极少示人的、关系疏离但利益交织的几位近亲聚集一堂。
云棠站在衣帽间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黛青色真丝长裙,款式简约至极,却因面料本身流动的光泽和精妙的剪裁,勾勒出她清冷而沉静的气质。颈间是顾临深不久前赠与的、与他常戴的袖扣出自同一系列的铂金细链,吊坠是一颗切割完美的、颜色与她裙装相呼应的青金石,如同他无声烙下的印记。
顾临深走进来,自身后拥住她,目光在镜中与她对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暗格西装,比平日出席公开活动时更显沉稳内敛,少了几分明星的耀眼光芒,多了几分世家掌权者的深不可测。
“很合适。”他低声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手臂环在她腰间,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记住,今晚,你是我选的人。”
这句话,不是情话,是宣告,是将她推向另一个战场的指令。他要借这场家宴,将她正式纳入他复杂而冰冷的家族图谱,无论她是否愿意。
宴席设在别墅顶层从未对外开放过的私密餐厅。长桌铺着浆洗挺括的白色桌布,银质餐具熠熠生辉。到场的有顾临深的姑母——一位眼神精明、保养得宜的贵妇;他的堂兄,在家族企业中担任要职,神情倨傲;以及两位看似和蔼、目光却不时扫过云棠、带着评估意味的远房长辈。
云棠跟在顾临深身侧入场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道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奇、审视、疑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这些浸淫名利场多年的顾家人眼中,她这个凭空出现、身份暧昧的“助理”,无疑是个需要被严格评估的异类。
顾临深却仿佛浑然不觉,他为云棠拉开座椅,动作自然流畅,落座后,手臂便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充满保护(或者说占有)姿态的半环。他并未过多介绍云棠,只简单一句“云棠,我的助理”,便不再多言,反而与姑母聊起了海外一项投资的最新进展。
席间话题围绕着家族生意、海外资产配置、以及某些圈内隐秘的人事变动。云棠沉默地用餐,姿态优雅,神情平静,仿佛对那些动辄千万的资金流向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毫不关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捕捉着每一个有用的信息,分析着在座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和权力平衡。
那位堂兄似乎对顾临深将部分海外事务交由云棠经手颇为不满,言语间几次试探。
“临深,有些核心业务,交给外人,终究不太稳妥吧?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堂兄晃动着酒杯,意有所指地看了云棠一眼。
顾临深眼皮都未抬,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食物,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我的人,我自有分寸。不劳堂兄费心。”
一句“我的人”,堵回了所有质疑。姑母适时地打圆场,将话题引开,但看向云棠的眼神,却更深了几分。
餐后,移至客厅用茶。顾临深被姑母叫到一旁低声交谈。那位堂兄趁机走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的云棠身边。
“云小姐手段不错,”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能让我这个眼高于顶的堂弟如此另眼相看,甚至带回家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
云棠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礼貌的微笑:“顾先生谬赞了。我只是做好分内工作,是顾总信任下属而已。”
“下属?”堂兄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颈间的青金石项链,“哪个下属能登堂入室,参与家宴?云小姐,有些圈子,不是挤进来就能站稳的。顾家的门,没那么好进。”
“我从未想过要进什么门,”云棠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只是站在顾总需要我站的位置上。至于能否站稳,时间会证明,就不劳顾先生操心了。”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堂兄一时语塞,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走开了。
回程的车厢内,异常安静。顾临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有些疲惫。云棠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心中并无多少应对完“家宴”的轻松,反而感到一种更深沉的疲惫。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她,被顾临深亲手推到了前线。
忽然,一只手覆上了她放在膝上的手。顾临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地看着她。
“应付他们,很累?”他问,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云棠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答。
顾临深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皮肤。“以后,这样的场合会很多。”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定,“你要习惯。”
车子驶入别墅地下车库。顾临深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凝视着云棠。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颈间的青金石吊坠,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
“这项链,很衬你。”他低声说,目光幽深如潭,“就像为你而生。”
说完,他俯身,吻上她的唇。不同于以往的霸道掠夺,这个吻缓慢而深入,带着一种确认般的缠绵,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今晚家宴上赋予她的“身份”,彻底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云棠没有抗拒,甚至在他舌尖探入时,微微张开了唇,任由他索取。唇齿交缠间,她能尝到他口中淡淡的酒气,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一种无力感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归属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许久,他才放开她,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他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云棠,”他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清晰,“从今往后,你无处可去,也无处可逃。这里,就是我,就是你唯一的归宿。”
他打开车门,牵着她下车,一路紧握着她的手,穿过寂静的车库,步入灯火通明的别墅内部。
佣人早已回避。玄关的镜子里,映出两人紧密相偎的身影。他站在她身后,手臂环着她的腰,看着她镜中略显迷离的眼眸和微肿的唇瓣,如同欣赏一件刚刚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彻底属于他的艺术品。
“看,”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满足的喟叹,“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永远。”
永远。这个词,曾经代表着绝望的囚禁,此刻听来,却仿佛带着一种宿命的、令人心悸的旋律。
云棠闭上眼,将身体的重心完全依靠在他怀中。外在的挣扎似乎已然停止,内心的波澜却远未平息。这用财富、秘密、家族认可和扭曲情感共同铸就的永恒囚笼,已成为她无法挣脱,也……或许不再想挣脱的宿命。
华丽的枷锁,温暖的巢穴,黑暗的共生。她在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上,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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