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停歇,只留下被洗涤过的、湿漉漉的寂静。别墅仿佛一座被抽真空的玻璃罩,每一丝空气都凝滞着未解的紧绷。顾临深反常的沉默,比任何疾风骤雨都更令人窒息。
他没有再提及前一晚林珊的造访,也没有对云棠那近乎叛逆的反诘给予任何后续的惩戒。他像一头收敛了利爪、在暗处蛰伏的猛兽,只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无声地笼罩着她。
云棠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他不再轻易使唤她,甚至刻意减少了与她的直接接触。但当她背对他整理文件时,当她低头为他布菜时,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总会精准地落在她的后颈、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灼热。
他像是在重新计算她的危险系数,评估这个突然生出尖刺的“所有物”,是该被彻底拔除棱角,还是……有其全新的、更具挑战性的“使用价值”。
云棠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无声的压迫。她比以往更加沉默,行事却愈发滴水不漏。她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偶尔甚至会在他长久凝视时,平静地回望过去,不闪不避,如同无声的宣告——我不再是你可以随意拿捏的影子。
这种近乎挑衅的平静,显然进一步刺激了顾临深。他周身的低气压一日浓过一日,偶尔与她擦肩而过时,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都仿佛裹挟着冰碴。
冲突在一个深夜猝然升级。
云棠刚沐浴完,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裙,站在盥洗室巨大的镜前,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也柔和了灯光。她微微仰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线条,神情是独处时难得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松弛。
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
顾临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镜中模糊的水汽之后。他没有穿西装,只着一件深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显然也刚结束沐浴,黑发潮湿,眼神比平时更沉,带着一丝慵懒,以及其下暗涌的、极具侵略性的漩涡。
云棠擦拭头发的动作瞬间僵住,透过朦胧的镜面与他对视,心脏猛地收缩。
他没有说话,一步步走近,带着沐浴后温热潮湿的气息,瞬间侵占了这方狭小空间。他停在她身后,距离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睡袍下传来的体温,能闻到他身上与自己相同的、却因他而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感的沐浴露香气。
“顾先生……”她下意识地想转身,想拉开距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先一步按住了她裸露的肩头,掌心滚烫,力道不容置疑地将她固定在镜前。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响在她的耳畔,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镜面被他们的体温蒸腾出更浓的雾气,影像模糊而暧昧。他站在她身后,如同一个将她完全笼罩的阴影。他的另一只手抬起,缓慢地、极具占有意味地,拂开她颈侧犹带湿意的长发,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部的肌肤。
那触碰,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审视。
云棠浑身僵硬,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指节泛白。她看着镜中那个被水汽扭曲的、如同被困住的模糊身影,以及身后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屈辱感和一种陌生的、被唤醒的危机感交织攀升。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顾临深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浓烈的掌控欲和一丝被压抑的躁动。他的指尖沿着她脊椎的线条,极缓地向下,划过睡裙单薄的布料,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酥麻与恐惧。
“我想怎么样?”他重复着她的话,俯身,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目光却透过迷蒙的镜面,死死锁住她镜中那双强作镇定的眼睛,“云棠,你是不是觉得,知道了一点不该知道的东西,就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的话语,证实了云棠的猜测。林珊留下的那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他介意,非常介意。
不等云棠回答,他按在她肩头的手突然下滑,揽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紧密相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以及睡袍下某处不容忽视的、危险的变化。
“还是说,”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声音喑哑,带着蛊惑与威胁并存的意味,“你更期待我像对待‘故人’一样……对待你?”
“故人”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嘲弄和某种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
云棠的呼吸彻底乱了。挣扎是徒劳,只会激起他更强烈的征服欲。她闭上眼,不再看镜中那令人窒息的画面,试图用麻木来抵抗。
但顾临深显然不打算让她逃避。他空着的那只手,强势地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重新面对镜子。
“看着我。”他命令道,眼神幽暗如同深渊。
云棠被迫睁开眼,对上镜中他那双翻涌着占有欲与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眸。
然后,在云棠毫无防备的瞬间,他猛地低头,攫取了她的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惩罚性质的、粗暴的掠夺与侵占。他毫不留情地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纠缠,带着烟草与威士忌的淡淡气息,以及一种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绝望与愤怒。他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仍固定着她的下颌,让她无处可逃,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个充满掌控与标记意味的吻。
云棠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初的挣扎被绝对的力量差距瓦解。窒息感与一种陌生的、被强行唤醒的生理战栗席卷了她。她能看到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迷离而屈辱的眼神,以及身后那个如同主宰般禁锢着她、索求着她的男人。
这个吻,漫长而煎熬。直到云棠几乎要因缺氧而晕眩,顾临深才缓缓放开她。他的呼吸粗重,眼底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更盛。
他盯着镜中她红肿的唇瓣和失神的模样,拇指略带粗暴地擦过她的唇角,抹去一丝暧昧的银丝。
“记住,”他的声音因欲望而更加低沉性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无论你知道什么,想到什么,你都是我的。永远别妄想,用我的过去,来挑战我的现在。”
说完,他松开了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浴室,只留下满室旖旎又冰冷的气息,以及镜前那个浑身发软、依靠着洗手台才能勉强站立的云棠。
她看着镜中那个眼神破碎、唇瓣红肿、仿佛被彻底打上烙印的自己,一种混合着恐惧、屈辱、以及一丝诡异明悟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长。
顾临深用最直接、最亲密也最残忍的方式,重申了他的所有权。而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
但,在那令人窒息的掠夺中,在他最后那句警告里,她分明也听到了一丝……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恐惧那个抽屉里的秘密被她知晓?还是恐惧她这个“现在”,终究会像那个“过去”一样,脱离他的掌控?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冰凉地滑过锁骨。云棠缓缓站直身体,抬手,用力擦拭着依旧残留着他气息的唇瓣,眼神却一点点重新凝聚起来,变得比以往更加坚定、冰冷。
浴室镜前的这场交锋,撕碎了所有伪装的平静。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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