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晚宴厅里,香槟塔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斑。林辰松了松领口,指尖在香槟杯沿轻轻一敲,清脆的声响中,助理捧着平板电脑疾步走来。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本季度市场份额突破35%,董事会那群老狐狸终于闭上了嘴。
林总,王总他们还在等您切蛋糕。助理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林辰抬眼望去,玻璃幕墙外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灯火通明,像一片由数据与野心编织的星空。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苏晚晴站在玄关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双总是盛着春水的眼睛此刻不知为何泛着涟漪。
推掉吧。他扯下领口的银质领针,金属冷意顺着指腹窜上心头,告诉老王,就说我去医院了。助理错愕的瞬间,他已抓起西装外套大步流星走向电梯。电梯镜面映出他微扬的嘴角,可这笑意在到达地下车库时突然凝固——他忽然想起,苏晚晴最厌恶的便是他撒谎。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车窗,林辰将油门踩到底时,后视镜里闪过庆功宴上飘散的金粉。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苏晚晴蜷缩在急诊室走廊的塑料椅上,怀里抱着高烧不退的女儿。那时他刚拿下第一个大单,西装革履地站在雨里打电话,而她鬓角沾着雨水,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
推开家门的刹那,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苏晚晴的轮廓在昏黄的光晕中微微颤抖,她跪坐在地板上,面前是碎成八瓣的青瓷茶盏。那是他们婚后去景德镇挑的,当时她笑着说碎瓷如同心,现在想来竟像句谶语。
晚晴。他轻声唤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沙哑。苏晚晴抬头时,泪珠正从下颌滚落,在深灰色的羊毛地毯上洇开暗色的痕迹。他单膝跪下,忽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新添的淤青——是昨日整理书房时被书柜碰伤的,当时他正和秘书通电话,只随口说了句擦点药。
我赢了。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在半途停住。指尖悬在距离她脸颊三寸的位置,忽然想起谈判桌上那个最后让步的瞬间——他本可以咬死价格,却为了尽快结束战役,主动让出了两个点。那时他以为这是商人的智慧,此刻却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比利益更值得守护。
苏晚晴的眼泪突然汹涌起来。她抓起一片碎瓷,指腹被划破的瞬间,林辰的心脏仿佛也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他终于伸手握住她的手,温热的血珠在两人交叠的掌心晕开,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红梅。
疼吗?他听见自己笨拙的声音。苏晚晴摇头,却将额头抵在他肩头。他这才发现,她的发间沾着厨房的葱花气息,那是他最爱吃的翡翠烧麦的味道。往日他总觉得这种烟火气俗气,此刻却忽然明白,所谓胜利不过是浮云,而眼前这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人,才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瓷器。
他开始笨拙地收拾碎瓷。第一次触碰这些锋利的瓷片时,指腹被划开的刺痛让他皱起眉。苏晚晴要阻止,他却固执地继续,直到掌心渗出血丝。当最后一片碎瓷被收进檀木匣时,他忽然想起婚礼上那句誓言——不是至死不渝,而是甘苦与共。
夜渐深时,雨丝转为雪粒。林辰站在厨房看着苏晚晴重新揉面做烧麦,面粉沾在她发梢的样子,忽然让他想起初雪那日,他们曾在老宅的梅花树下接吻。那时她的睫毛上落着雪,像两片颤巍巍的蝶翅。
明天陪我去趟景德镇吧。他忽然开口。苏晚晴转身时,雪粒落在她睫毛上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那个青瓷茶盏的碎裂,或许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就像此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胜利不是征服市场,而是学会在碎瓷般的生活里,重新学会拼凑温暖。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厨房的暖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林辰忽然发现,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商业手腕,在爱情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但他愿意学,从如何系围裙开始,从如何辨认酱油和醋开始,从如何在她流泪时不说别哭了而是说我陪着你开始。
当第一笼烧麦的香气飘满屋子时,林辰忽然觉得,这才是他此生最伟大的胜利——不是击败对手,而是学会在硝烟散尽后,重新学会爱人的能力。他端起那笼烧麦走向餐桌,忽然发现,原来最珍贵的瓷器,从来都不是景德镇的青瓷,而是眼前这个愿意陪他捡拾碎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