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一户普通人家的昏暗房间里,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正发出嘶哑的电流声。
一个男人,曾经是工厂的技术员,此刻却面容枯槁,眼神麻木地坐在榻榻米上。
突然,收音机里的杂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嘶哑而狂热的吼声,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瞬间贯穿了整个房间。
“……帝国已到最后关头!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大和民族的灵牌!我要求一亿国民,拿起你们手中的一切——镰刀、锄头、竹枪!化身为神风,与登陆的赤色恶魔同归于尽!此为,一亿玉碎!”
是新任陆军大臣的声音。
女人紧紧抱着怀中因饥饿而啼哭的婴儿,听着广播,眼神从麻木变得惊恐。
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与外界的疯狂隔绝。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踹开。
两名头戴钢盔、眼神狂热的宪兵闯了进来,其中一人将一根刚刚削尖、还带着青皮的竹枪,狠狠地塞进了男人的怀里。
“起来!响应号召!保卫本土!”
男人看着手中的竹枪,又看了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臂,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荒谬与绝望的神情。用这个,去对抗那些能将联合舰队送入海底的钢铁怪物?
“我……”他想说点什么,但宪兵的枪托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没有你!只有帝国!”
同一时间,在远离东京的乡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被村长组织起来,在村口的空地上“训练”。
他们的武器,是平日里用来收割稻谷的镰刀。
教官,一个从前线退下来的残疾军人,正声嘶力竭地吼着:“记住!对着坦克的缝隙捅进去!用你们的血肉,堵住敌人的履带!这是你们作为帝国子民,最高的荣耀!”
老农看着自己用了大半辈子的镰刀,那上面还残留着泥土和稻草的芬芳。
他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把用来养活家人的工具,现在,要去收割生命了,用自己的生命。
城市的街头,则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一群群狂热的青年军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街上巡逻。
他们将任何表露出丝毫怯懦或不满的平民,以“非国民”的罪名,当场处决。
一个中年商人,仅仅因为抱怨了一句“粮食在哪里”,就被当众用刺刀捅穿了喉咙。
他的尸体,被高高地挂在路灯上,胸前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沈阳,“红星之心”总指挥部。
巨大的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将这一幕幕人间惨剧,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李云龙看着屏幕,将刚点燃的“红星”牌香烟,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烟头变形,冒出一缕青烟。
他嘴角带着轻蔑,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娘的,疯了,彻底疯了。”
“拿老百姓当肉盾,这帮狗娘养的武士道,算是修到家了。”
孔捷紧锁着眉头,他指着屏幕上那些被武装起来、眼神惊恐的平民,忧心忡忡地对凌天说:“顾问,这么搞,我们的登陆部队伤亡会很大的。巷战不好打,尤其是这种全民皆兵的巷战。”
“老孔,你看错了。”
凌天平静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指,点在屏幕上一个被宪兵用枪指着、被迫拿起竹枪的年轻人的脸上。
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只有恐惧。
“这不是全民皆兵,这是全民皆囚。”凌天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他们是人质,不是士兵。我们的敌人,只有绑架他们的绑匪。”
为了支撑这最后的疯狂,日本军政府下达了最后的搜刮令。
所有民间剩余的粮食、金属、布料,甚至连孩子们手中的铁皮玩具,都被一一收缴。
一座座古老的寺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巨大铜钟,被野蛮地拆下,投入熊熊的熔炉,准备制成一批劣质的、甚至可能在发射时就会炸膛的武器。
皇居深处。
裕仁天皇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独自坐在空旷的和室里,面前是一杯已经凉透的红茶。
侍从官在门外,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报告着陆军大臣的疯狂举动,以及各地愈演愈烈的血腥镇压。
裕仁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偶,对窗外那个正在被拖入地狱的国家,漠不关心。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
在东京的一处秘密宅邸内,几位尚存理智的文官和旧贵族,正聚集在一起。
其中一位曾担任过内阁大臣的老者,哀叹道:“陆军那帮疯子,要把这个国家,把我们所有人,都彻底拖入地狱!”
“我们能做什么?他们手里有枪!”另一人绝望地说。
他们手无兵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艘名为“日本”的破船,在几个疯子的驾驶下,全速冲向毁灭的冰山。
指挥中心里,凌天静静地看完了所有情报和实时画面。他没有像李云龙那样表现出激烈的情绪,只是对身边的参谋人员,下达了一道冰冷的指令。
“记录所有在各地主导玉碎计划、参与镇压平民的军官名单和实时位置。将他们列为A级清除目标。”
屏幕上,一个画面被定格、放大。
东京街头,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从被处决的父亲尸体旁,捡起了那杆掉落的竹枪。
他瘦小的身体,几乎握不住那根粗糙的武器。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耀武扬威的巡逻士兵,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扭曲的、空洞的仇恨。
赵刚看到这个画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战争摧毁的,不只是城市,还有人心。即使我们赢了,要重建这里的人心,恐怕也需要几代人的时间。”
凌天转过身,神情坚决。
他拿起指挥台上的电话,下达了两道命令。
“命令后勤部门,将我们储备的所有非致命性武器,全部配发给一线登陆部队。”
“另外,给我接通心理战部门。”
他挂掉电话,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个已经被标注为血红色的东京。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在安静的指挥中心内,清晰地回响。
“战争的最后一课,不是如何杀戮,而是如何制止杀戮。”
“既然他们想玉碎,那我们就先敲碎他们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