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在刹那间如遭重锤猛击,轰然剧震。金凡只觉眼前的一切天翻地覆,他身处的那间逼仄石室,四壁粗糙,墙皮斑驳脱落,角落里积尘的老瓮,瓮身布满岁月的裂痕,瓮口边缘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污渍,乃至他自身存在的躯体,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在那如汹涌潮水般铺天盖地冲刷而来的琥珀色流光下骤然凝滞。
那琥珀色流光,似是来自远古神秘力量的召唤,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连悬停在他指腹的那粒细小血珠,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诡异地悬停在半空,既不落下,亦不消散,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宛如一颗被时间遗忘的红宝石。
——时间,停了?金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的双眼瞪得极大,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唯有他的意念,仿佛挣脱了被凝滞躯壳的束缚,如一只自由翱翔的飞鸟,漂浮着、眩晕着。在这片奇异的空间里,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光芒深处那股奔涌不息的力量核心——冰冷而磅礴,仿佛冻结了万古奔流的时光长河。它既非寒流的酷烈,那种能将人瞬间冻成冰雕的刺骨寒冷;也不似烈日灼心,那种能让人皮肤灼痛、内心烦躁的炽热。它是那种足以抚平一切奔涌、冻结永恒刹那的可怕意志本身,仿佛世间的一切规则在它面前都要乖乖臣服。
“这……这是什么……”金凡的舌尖在口腔中蠕动,试图搅动空气吐字,他的声带分明在剧烈震动,可却没有分毫声响穿透这片被琥珀色凝滞的领域,仿佛声音也被时间冻结了。他尝试屈伸手指,那被时间冰冻住的僵硬筋骨如同锈死的钝铁,每一丝肌肉的牵动都艰难无比,纹丝不动。只有那悬于指尖的血滴,随着他强烈意念的驱使,竟猛然倒流回去,完美地重回那线未愈的伤口之中,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石室壁缝里,原本因光线而闪烁的微尘,此刻停顿的光泽如同被定格的照片;角落里老瓮的纹理,那一条条或深或浅的沟壑,也静止得如同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金凡惊觉自身仿佛化为了一只嵌在琥珀里的古老小虫,虽然意识清醒无比,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却动弹不得半分,那种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只有眉睫之下的眼球还能够转动,也只能转动。他死死盯着指尖的那点血珠逆转,看着它违背惯性定律重返伤口,直至微小的创口完全闭合,仿佛时间在这里被重新书写。惊骇之后,一种从未有过的明悟骤然击中心头——他隐隐明白了此刻僵止的不是自己,而是包裹自己的整个世界被一股来自石戒的、无法想象的力量按了暂停!这股力量,神秘而强大,让他既恐惧又兴奋。
“时……光?”这两个字不是通过声音传播出来的,而是他自己灵魂的震撼在鸣响。心脏撞击肋骨的感觉在凝滞中无限放大,如雷鼓轰鸣,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冲破胸膛,几乎贯穿冻结的每一寸血肉。恐惧,无边的恐惧如黑色的潮水般撕扯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在这惊涛骇浪的尽头,另一种极其陌生却难以抑制的、滚烫的东西,亦在这心鼓擂动中滋生、膨胀。它就像一颗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冲撞着冻结的表象,几乎要灼破冰层跳脱出来!
——那是对眼前神迹的无限好奇,是撬开一扇亘古未曾开启的秘门时,被无尽未知光辉所攫住的纯粹狂喜!这种狂喜,如同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让他忘却了恐惧,只想着去探索那未知的世界。
仿佛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嘶鸣与悸动,戒面骤然黯淡,如潮水般退去。停滞的微尘重新簌簌落下,像是一场细密的雨;老瓮静静立在墙角,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金凡猛吸一口浑浊的空气,那空气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急促得惊人,如同战鼓在耳边敲响。
他低头死死凝视指端的戒指,那圈曾经粗糙黯淡的顽石,此刻表面浮过一层极其浅淡、转瞬即逝的光晕,就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内里深邃复杂的纹路隐约涌动,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刚才冻结万物的伟力就在他体内流淌而过,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在血脉深处颤栗、燃烧,催促着什么,呼唤着什么,就像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让他去探索那股力量的奥秘。
方才那生死冻结的恐惧全然退却,一种前所未有的贪婪好奇攫住了他的心神。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宝藏就在眼前。
“你能……重来?”他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带着一丝期待和不确定。他再一次猛地伸出手指,那手指带着一股决然的气势,狠狠刺向身边石壁尖锐的棱角。皮开肉绽,血珠再次瞬间沁出,那鲜红的血珠顺着指腹缓缓滚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决心。金凡没有丝毫犹豫,将满指鲜血重重抹向戒身,那动作果断而有力!意识近乎狂躁地全部聚焦其上,只剩下如锤的心跳和无声的吼叫命令:“停下!给我……停下——!”那吼叫,在他心中回荡,仿佛要冲破这凝滞的时间。
这一次,他看见了。
微弱的光芒应指而生,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有浅浅的一痕淡金在戒身上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像是被强行唤起的某种迟滞血脉微末的回声。那光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微弱星光,虽然渺小,但却充满了希望。指尖流出的鲜血并未回缩,依旧沿着指腹滚落,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石室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这里又一次陷入了停滞。
“不行吗……”不甘如同火烧一般,在金凡心中蔓延。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苍白如骨,那拳头仿佛要捏碎一切阻碍。他咬紧牙关,眼底腾起执拗的焰火,那火焰,燃烧着他的决心和毅力。一次不行?那就百次!不,千次!万次!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掌握这股神秘的力量。
他猛地吸气吐息,那呼吸急促而沉重,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吸入体内。他尝试调动所有能感知的心念——心跳的节奏,那有规律的跳动仿佛是他力量的源泉;血液奔涌时细微鼓噪的温度,那温度如同他内心的热情;他甚至试图把意念凝结成细针,那细针带着他的决心和毅力,循着那层尚未消散的回响感,刺进那幽暗光幕般的戒面深处!
汗珠沿着额角滚落,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指腹那破裂的伤口尖锐地灼痛着,仿佛在提醒他不要放弃。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尝试,都仿佛将自己的全部精神狠狠锤入巨石,那巨石坚硬无比,但他从未退缩。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指骨要断裂似的剧痛,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
“回来——!”意念近乎无声地在颅内咆哮,那咆哮,是他对力量的渴望,对未知的探索。
就在这时,那微弱光痕猛然一盛!如一道幽深的金色符箓在他意念压迫下艰涩扭动,那符箓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骤然爆开一层微弱的光膜,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眼前烛台一点火焰猛地摇曳,跳回前一刻凝固的焰头形状,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倒流了一小段;指尖滚落的血珠微微一滞,竟向上倒飞回一小截,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托了起来!
金凡死死盯着血珠的反常跳动,心脏狂跳几乎要炸裂胸腔。那心跳声,如同战鼓在耳边敲响,让他热血沸腾。尽管只短短一刹,尽管那力量微弱得仅如指尖流沙……但这已足够!足以证明那不是梦,这凝固光阴的伟力已被撬开一丝缝隙!
一个微小的、却无比真实的缝隙。这缝隙,就像黑暗中的一道曙光,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猛地收回染血的指端,对着其上那枚幽邃复杂的暗纹戒指无声低笑。那笑声,带着一丝得意和兴奋。汗水浸透了鬓角,一缕缕头发贴在脸上,指骨灼痛抽搐,可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激荡几乎让他浑身战栗——
成功了,至少,他抓住了那比蛛丝更细、比山石更重的一缕源头。这便是掌控之始!这缕源头,将引领他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世界,但他毫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走向强大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