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放下筷子,面汤在碗里微微晃动,几根青菜浮在表面。手机屏幕亮起,一封加密邮件弹出,标题是“关于启动2024年度综合考核工作的紧急通知”。他没再看那碗未吃完的面,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调出区工信局近半年所有项目台账。
邮件要求各单位在次日十五点前提交迎检方案,考核组将于后天正式进驻。考核重点明确标注:“重实绩、查细节、看闭环”。林辰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快速浏览各科室上报的零散材料,眉头微皱。数据格式不一,进度更新滞后,部分项目连基本佐证都缺失。他点开内部通讯群,新建一条消息,附上自己刚整理的汇总模板,编号Imb-2024-q3-001,随即@全体科室负责人:“今晚八点前,提交近半年重点项目清单、支撑数据、群众反馈三项材料,格式按模板执行,逾期未交者,明日晨会说明原因。”
消息发出后,群里沉寂了几分钟,陆续有人回复“收到”,也有私信询问是否可以延后。林辰未作回应,只将模板再次置顶。他调出日程表,新建三项待办事项:材料汇编、数据核验、汇报演练,每项截止时间精确到小时。窗外夜色渐深,楼道里的感应灯每隔几分钟亮起一次,脚步声偶有响起,他始终未离开座位。
第二天上午九点,区工信局三楼会议室。林辰站在投影幕前,身后是刚汇总的初步材料框架。各科室负责人陆续到场,有人打哈欠,有人低头刷手机。副局长孙婷坐在角落,翻看一份纸质报表,眉头紧锁。
“我知道有人觉得考核是走形式。”林辰开口,声音不高,但全场立刻安静,“但这次不一样。考核组明确要求,所有数据必须可追溯,群众投诉必须闭环处理,项目进度滞后超三月的,直接列为整改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列了三项一票否决:数据造假、问题未销号、材料不全。谁的板块出问题,谁自己去区长面前解释。”
会议室里有人交换眼神,气氛骤然紧张。
“我来牵头总材料。”林辰继续说,“孙婷负责数据核验,刘伟协调后勤和档案调取。从今天起,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七点,两次进度通报。所有加班记录,我签字报批,局里按规定补休。”
孙婷抬头:“街道办那边还没回传材料,张涛说他们系统出了问题,数据导不出来。”
“我亲自去拿。”林辰答得干脆,“十一点前,我要看到和平街道的全部台账。”
会议结束,林辰在白板上写下六个字:真实、完整、精准。他用红笔圈住“精准”二字,力道之重,几乎划破板面。
中午十二点,林辰出现在和平街道办档案室。张涛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稿:“系统昨晚恢复了,我们连夜导的,你看是不是这些?”
林辰接过材料,快速翻阅。页码混乱,部分表格缺少签章,个别项目进度标注模糊。他抬头:“我要原始电子台账,不是打印件。另外,你们上季度中小企业补贴发放记录呢?系统里显示有三百二十七家,但群众反馈只有两百八十九家收到。”
张涛脸色微变:“这个……财务科还在核对,可能有部分企业账户异常。”
“我需要完整名单和拨付凭证。”林辰语气平静,“现在就要。”
张涛犹豫片刻,转身去打电话。十分钟后,财务科送来一份U盘。林辰插入笔记本,逐条核对。发现其中四十三家企业拨付状态为空,备注栏写着“待确认”。他点开一家名为“青州宏达机械”的企业记录,拨付时间显示为三个月前,但银行回单编号缺失。
“这个怎么解释?”他问。
财务科员支吾:“可能是当时系统没同步,我们补录的。”
林辰没再追问,只将U盘复制一份,存入加密文件夹。他合上电脑,对张涛说:“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所有缺失凭证的补交记录,以及未发放企业的书面说明。否则,这部分数据在迎检材料里必须标注‘存疑’。”
回到局里已是下午两点。林辰直奔资料室,召集技术组三人,开始整合汇报主稿。关键问题很快浮现:中小企业补贴发放率数据缺失,第三方评估报告未归档,部分项目图片资料模糊或缺失时间戳。
“补贴这笔钱,财政局有总账。”刘伟翻着记录,“但明细要他们配合才能调。”
林辰闭眼片刻,三个月前的财政协调会上,时任副局长提到过一笔“分两批拨付”的专项资金。他睁开眼,报出两个批次号:“就用这个去申请调取凭证,注明用于迎检备案。”
刘伟立刻拨打电话。
林辰转向ppt制作。他将政策成效分为三块:企业受益、就业增长、税收回升。每一块都配上走访照片和群众访谈摘录。一张照片里,一家小微企业主站在车间门口,手里拿着补贴到账通知单,笑容真实。林辰将其设为“企业受益”页的主图。
凌晨一点十七分,办公室只剩他一人。窗外城市已沉入寂静,只有远处高架桥上偶尔驶过一辆货车。他泡了杯浓茶,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西装内袋的轮廓上——玉佩还在里面,从古玩市集带回后,他再未取出。他伸手按了按那处布料,凉意透过衣料传来,手指顿了顿,又放下。
他重新打开文档,在汇报稿末尾加了一句:“所有数据均可追溯至原始台账,欢迎考核组随时调阅。”
凌晨三点二十六分,主材料定稿。林辰将文件打包,上传至区府办指定端口,发送成功。他退出系统,关闭电脑,将U盘和纸质材料装入档案盒,贴上标签:“2024年度考核迎检材料——区工信局,林辰提交”。
他站起身,活动肩颈,拿起外套准备离开。手机震动,是孙婷发来的消息:“数据核验组刚发现,文旅局那边‘老城文化复兴工程’的立项资料,有一份专家评审意见没盖章,可能影响整体评分。”
林辰停下动作。
“要介入吗?”孙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