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皮肤下的暗红纹路也淡去了。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权宜之计。
“净海琉璃盏最多能压制三个月。”少年王收回法器时，盏中的蓝光明显黯淡了几分，“而且…”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了淡蓝色的血丝。卡隆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掀开他的王袍后襟。
露娜倒吸一口凉气，少年王的脊椎上竟然也嵌着几粒暗红色的晶屑，只是被某种秘法染成了蓝色。
“你也被寄生了？！”露娜身上的紫鳞全都炸了起来。
少年王虚弱地摇头：“不是寄生…是共生。”他指向王宫的穹顶，“去年深海出现裂缝时，我冒险去查探，发现归墟在用这种方式‘标记’特定血脉。鲛人王族纯净的水系灵力，恰好能延缓晶屑的生长速度。”
露娜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白薇给的玉简：“大人说，如果遇到意外，就让我把这个交给鲛人王庭。”
少年王接过玉简，刚注入一丝灵力，玉简就炸成了无数光点。光点在空中组成了白薇的虚影，她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净世使最高阶的“无声传讯”，只有特定血脉才能“听”到内容。
少年王的脸色随着“聆听”越来越难看。最后他猛地站起来，琉璃盏中的蓝光剧烈波动：“立刻召集十二长老！启动‘海葬’计划！”
卡隆的独眼瞪大了：“王上，那可是…”
“归墟的种子不止这两颗。”少年王指着阿莲和自己的后背，“白薇大人传讯说，陆地上已经发现了十七处标记点。更可怕的是…”他深吸一口气，“这些种子会在特定时刻互相共鸣，打开直达归墟本体的通道。”
露娜突然觉得怀里的山河鼎变得滚烫。她低头看去，鼎内的金焰不知何时变成了蓝金交织的颜色，焰心浮现出一个微缩的七芒星图案。
阿莲在昏迷中无意识地伸手触碰宝鼎，指尖碰到金焰的刹那，小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左眼金紫，右眼暗红的异色瞳孔直勾勾盯着王宫穹顶，嘴唇机械地开合：“东海…裂缝…鲛珠…钥匙…”
话音未落，整座珊瑚王宫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结界外的暗红影子疯狂聚集，开始不要命地撞击防护罩。更可怕的是，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一道横贯海床的裂缝正在王宫正下方缓缓张开，暗红的光芒如同地狱之火，从裂缝中透出。
“归墟在呼应种子！”少年王把琉璃盏高高举过头顶，盏中蓝光化作光柱射向穹顶，“卡隆！带他们去禁地！取‘那个’！”
露娜抱起阿莲刚要行动，脚下的珍珠地面突然裂开。
一只覆盖着暗红晶簇的巨爪破土而出，差点抓住她的脚踝。
卡隆的三叉戟及时斩下，晶爪断裂的瞬间，喷出来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落地后居然像活物一样蠕动着追击众人。
“快走！”
卡隆拽着露娜跳进一条突然出现的海流通道。少年王留在原地，琉璃盏蓝光大盛，与从裂缝中涌出的暗红潮汐形成对峙。
海流通道带着众人急速下坠，最终停在一扇刻满符文的贝壳大门前。
卡隆割破手掌，把鲛人血涂在门缝上。大门缓缓开启的瞬间，露娜怀中的山河鼎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禁地中央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的珍珠，珠光中流转着与鼎内金焰同源的灵力波动。
“初代鲛人王的眼珠。”卡隆的声音带着敬畏，“也是七器之一的‘鲛人泣珠’真品。”
露娜的紫眸猛地收缩。
她听说过这个传说：当年初代守山人与鲛人王立约，将自己的一缕心火封入鲛人王右眼，作为两族盟约的见证。
后来这枚“鲛珠”成了开启某处秘境的钥匙，只是没想到一直藏在王庭禁地里。
阿莲突然在露娜怀里挣扎起来，异色瞳孔死死盯着鲛珠：“给我…能压制…种子…”
卡隆刚要阻拦，整座禁地突然天摇地动。
头顶的珊瑚穹顶裂开缝隙，暗红色的海水像瀑布一样灌进来。更可怕的是，那些海水里有无数针尖大小的晶屑，正疯狂地寻找宿主。
“归墟在强攻王庭！”卡隆的三叉戟舞成光轮，击碎坠落的珊瑚碎块，“没时间了！”
露娜一咬牙，抱着阿莲冲向石台。小女孩的手碰到鲛珠的刹那，珠光突然大盛，化作光茧将两人包裹。露娜只觉得眉心一凉，鲛珠竟然直接融入了她的紫鳞之中。
无数陌生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脑海：深海裂缝的位置、七器共鸣的法诀、还有…一枚深埋在归墟核心处的银色种子？
“这是…陆远山留下的…”露娜在信息洪流中艰难地抓住关键，“真正的…净化之种…”
阿莲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脖子后面的晶屑疯狂挣扎，竟然在鲛珠压制下强行分裂出一粒更小的晶体，闪电般射向露娜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山河鼎自动飞起，鼎内金焰化作盾牌挡住了晶屑。碰撞产生的冲击波把整个石台炸得粉碎，卡隆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墙上。
烟尘散去后，露娜颤抖着摸向眉心。紫鳞上多了一道灼痕，但鲛珠安然无恙。阿莲倒在她脚边，脖子后面的晶屑暂时沉寂了，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禁地上方的震动突然停止了。一道蓝光穿透层层珊瑚岩照射下来，少年王虚弱的声音通过传音法术响起：“归墟退去了…但只是暂时的…”
露娜抱起昏迷的阿莲，看向卡隆：“我们必须立刻去东海裂缝。鲛珠显示，那里藏着对抗归墟的最后希望。”
卡隆的独眼望着还在漏水的穹顶，突然笑了：“那就让老卡隆再当一次向导吧。”他捡起三叉戟，鳞片间渗出战斗前的荧光，“不过这次，我们走‘暗流’捷径。”
当晚，一艘不起眼的贝壳小舟悄悄离开鲛人王庭，驶向深海最黑暗的沟壑。船头站着鳞片尽紫的露娜，她怀里的阿莲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醒来。
而在她们身后，珊瑚王宫的结界内，少年王跪坐在先祖雕像前，后背的蓝色晶屑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心脏位置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