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建筑工地的泥土被连日雨水泡得发胀,踩上去发出噗嗤的轻响。林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发现骸骨的基坑,徐达远已经在那儿了,正和技术队的人说着什么。
“什么情况?”林宇戴上手套,看向坑中那具半埋在泥土中的骸骨。
“工人挖地基时发现的,”徐达远抹了把额头的汗,“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骸骨保存得并不完整,大部分骨骼已经散乱,只有头骨和部分躯干还保持着原状。林宇小心地滑下基坑,蹲在骸骨旁仔细观察。
“女性,25到30岁之间,”他轻声判断,“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
技术队员开始拍照取证。林宇轻轻拨开头骨旁的泥土,忽然动作一顿——在颅骨后部,有一处明显的钝器击打造成的骨折,与苏晓梅的损伤惊人地相似。
“怎么了?”徐达远注意到他的异常。
林宇摇头,压下心中的异样感:“没什么。先带回局里做详细检验吧。”
回到法医实验室,林宇对骸骨进行了全面检查。这具骸骨比苏晓梅的要残缺得多,许多关键骨骼已经缺失,给鉴定带来很大困难。
但在现有的骨骼上,林宇发现了一些特别的痕迹:肋骨有多处陈旧性骨折愈合的痕迹,指骨关节有明显的劳损变形。
“死者生前可能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且遭受过多次暴力伤害。”林宇记录着观察结果。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提供着辅助信息:
【根据骨骼特征,死者可能从事洗衣、建筑等重体力工作】
【建议重点检查骨盆特征,判断是否有生育史】
骨盆检查证实了系统的推测:死者确实生育过,至少有一个孩子。
与此同时,技术队从骸骨所在的土层中提取到一些织物纤维和一个小金属扣子。扣子上刻着一个模糊的logo,像是某种工作服的纽扣。
“这个logo有点眼熟。”徐达远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
林宇忽然想起什么,从档案柜里翻出一些旧文件。在2005年的一份失踪人口报告中,他找到了匹配的记录:陈秀娟,28岁,洗衣厂工人,2005年报告失踪。报告附照片上,她穿的工作服纽扣与发现的扣子完全一致。
“看来身份明确了。”徐达远说,“我让人去联系她的家属。”
陈秀娟的女儿很快被找到了,现在已经是大学生。她来到局里,看到母亲遗物时泣不成声。
“妈妈失踪那天说要去见个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女孩抽噎着说,“爸爸早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把我带大...”
“她有没有提起要见谁?”林宇轻声问。
女孩摇头:“只说是个老朋友。但那阵子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好像很害怕什么。”
送走女孩后,林宇和徐达远面面相觑。
“又一个年轻女性,头部钝器伤,被埋在建筑工地...”徐达远沉吟道,“这模式太熟悉了。”
林宇点头:“而且都是多年后才被发现。”
他们调取了2005年所有与陈秀娟有关的记录。发现她在失踪前曾经报过警,声称被人骚扰恐吓,但案件没有进展。
“当时的接警记录显示,她指控的骚扰者是...”徐达远看着档案,声音渐渐低沉,“张力。”
林宇猛地抬头:“哪个张力?”
“就是我们已经逮捕的那位张副局长。”徐达远将档案推过来,“看来他的恶行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早。”
档案记录很简略,只说陈秀娟指控张力骚扰,但因“证据不足”未立案。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王志强。
“又一个被掩埋的真相。”林宇轻声道。
他们立即提审了张力。面对新的证据,张力起初矢口否认,但当林宇出示陈秀娟的骸骨照片时,他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动摇。
“我承认认识她,”张力最终说,“但她的死与我无关。2005年我已经调任市局,很少回启东县。”
调查一时陷入僵局。但林宇没有放弃,他重新检查了陈秀娟的骸骨,在指骨缝隙中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纤维——不是来自工作服,而是一种高级西服面料。
“这种面料在十五年前相当昂贵,普通工人根本买不起。”技术队的小张报告说。
与此同时,徐达远找到了陈秀娟当年的工友。一位已经退休的女工回忆道:“秀娟那时候确实认识个大人物,经常晚上偷偷出去见他。后来有一天,她说要去找他‘做个了断’,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所有线索都指向张力,但就是缺少直接证据。
深夜,林宇独自在实验室对着骸骨发呆。系统界面闪烁着:
【建议对颅骨损伤进行三维重建】【比对可疑致伤工具】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证物柜里取出一把旧锤子——这是从张力郊区别墅搜查到的旧工具,当时因为与其他赃物放在一起而被扣押。
技术队对锤头进行了精细扫描,与颅骨损伤进行比对。结果显示,锤头的形状与颅骨骨折形态高度吻合。
“但这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徐达远说,“太多人可能有同样的锤子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陈秀娟的女儿带来了一本母亲的旧日记本。在最后几页,有这样一段记录:
“他又来了,说只要我闭嘴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明天就去见他说清楚。如果我有不测,记住:他左手腕上有个月牙形的疤...”
林宇和徐达远对视一眼。在之前的审讯中,他们确实注意到张力左手腕有一道月牙形的旧疤痕。
面对这个证据,张力终于崩溃了。他承认与陈秀娟有过关系,后来因为她威胁要揭发他的某些违法行为,一时冲动下了杀手。
“我只是想让她闭嘴...”张力喃喃道,“没想到她那么固执...”
案件告破,但林宇心中没有太多喜悦。他站在法医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雨丝。
两个相隔十年的案件,同样的作案手法,同样的掩盖方式。还有多少这样的真相被埋在泥土之下?
手机震动,是系统发来的新案件通知:城西水库发现沉车,需要法医现场支援。
林宇深吸一口气,拿起勘查箱。雨还在下,真相之路依然漫长。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窗外,雨中的城市朦胧而静谧,仿佛无数故事在无声流淌。而他能做的,就是为那些沉默的声音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