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蒲三叔猛地掀翻了酒桌，碗筷碎了一地。他抄起墙角的柴刀横在胸前，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你是何方妖孽？！”
绿衣女子轻笑一声，身影如柳絮般飘进堂屋。油灯的光晕在她身上明明灭灭，终于照亮了那张脸 —— 柳叶眉，杏核眼，肌肤白得像雪，只是嘴唇红得妖异，仿佛刚饮过血。
“三叔好凶。” 她掩唇轻笑，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瓷片，竟没发出半点声响，“小女子只是想讨碗热汤，怎就成了妖孽？”
林砚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发抖。他想起书里写的吊死鬼往往穿绿衣，双脚离地，专在夜里勾人魂魄。这女子分明就是个吊死鬼！
“除夕夜擅闯民宅，非鬼即怪！” 蒲三叔的声音带着颤音，却依旧挡在林砚身前，“我这屋里挂着钟馗像，你再不退走，休怪我不客气！”
女子闻言瞥了眼墙上的钟馗像，忽然笑得更欢了：“三百年前的老画儿，颜料都褪尽了，还能镇得住谁？” 她说着伸出纤纤玉指，隔空朝画像一点。
“嗤啦 ——” 那幅泛黄的宣纸突然自行撕裂，纸屑纷飞如雪。
蒲三叔脸色煞白，握刀的手都在打颤。林砚知道这钟馗像是镇不住对方了，急中生智喊道：“你既是讨汤，我去给你煮！”
他说着就往灶台跑，眼角余光瞥见墙角堆着的艾草。《千金方》里提过艾草能驱邪，他刚才看书时还特意记了这一节。
“哦？” 绿衣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倒比这老汉懂事。”
林砚不敢怠慢，飞快地往灶膛里添柴，又舀了瓢冷水倒进陶罐。趁女子注意力在蒲三叔身上，他偷偷抓了一大把干艾草塞进柴火堆。艾草遇火 “噼啪” 作响，冒出青灰色的浓烟，带着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咳咳……” 绿衣女子突然剧烈咳嗽，原本飘忽的身影竟晃了晃，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你在烧什么？”
“是、是驱寒的草药。” 林砚心脏狂跳，没想到真有用，“姑娘赶路辛苦，喝了能暖暖身子。”
蒲三叔也反应过来，连忙帮着往灶里添艾草。浓烟越来越浓，绿衣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怨毒：“好个狡猾的小子……”
她猛地朝林砚扑来，十指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青黑的光。林砚早有准备，抄起灶台上的铁钳狠狠砸过去。铁钳带着滚烫的火星砸在女子肩头，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弹出去撞在墙上，身形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黑山姥姥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子丢下句狠话，化作一缕青烟从门缝钻了出去。
直到院门外传来一声猫头鹰的惨啼，蒲三叔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手里的柴刀 “哐当” 落地。林砚也脱力地靠在灶台边，后背的衣衫全被冷汗浸透。
“多、多谢林小子……” 蒲三叔喘着粗气，声音还在发颤，“要不是你急中生智，咱们爷俩今晚就交代在这儿了。”
林砚摇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满地狼藉。他刚才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直面鬼怪的恐惧，比任何书本描述都要真切百倍。
“那女子说的黑山姥姥……” 林砚想起那句威胁，心里直发沉。
蒲三叔脸色凝重：“是黑山最厉害的老妖，据说已经修了千年。每年都要抓活人去献祭，王屠户怕是……” 他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一夜，谁都没再合眼。他们用艾草把门窗缝都堵死，又在堂屋中间烧了堆艾草火，直到天快亮时才敢稍微松懈。
大年初一，柳泉村弥漫着诡异的气氛。王屠户的死讯像长了翅膀般传开，有人说看到绿衣女子在村口徘徊，还有人说听到黑山方向传来鬼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连拜年的习俗都免了。
林砚跟着蒲三叔去村头的土地庙烧香。土地庙破旧不堪，神像的漆皮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的泥胎。蒲三叔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往功德箱里塞了两个铜板。
“土地爷保佑，让那黑山老妖别再来祸害咱们村了。” 他喃喃祈祷着。
林砚也跟着拜了拜，心里却没什么底。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一尊破庙能有多少用？
从土地庙回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张屠户。他穿着件新做的蓝布棉袄，手里拎着块猪肉，脸色却很难看。
“蒲三哥，听说你们家昨晚……” 张屠户压低声音问道。
蒲三叔点点头，叹了口气：“是个绿衣女鬼，被我们用艾草赶跑了。”
张屠户脸色更白了：“我家春燕昨晚也说听到门外有女人哭，吓得一整夜没睡。这年过得，真是提心吊胆。” 他说着看了林砚一眼，“林小子，你胆识不错，要是不嫌弃，过两天我带春燕来给你叔拜年。”
林砚一愣，没想到这时候张屠户还想着亲事。他看了眼蒲三叔，见对方点头，便应道：“全凭张叔和三叔安排。”
回到家，蒲三叔找出一卷黄纸和朱砂，让林砚研墨。他饱蘸朱砂，在黄纸上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符，贴在门窗上。
“这是我年轻时跟一个云游道士学的，不知道还管用不。” 蒲三叔看着符纸，眼神有些复杂，“那道士说我有慧根，想带我出家，我没肯。现在想想，要是学了他那身本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任鬼怪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