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宅的顶层走廊永远浸在冷调的月光里，苏清媛抱着刚熨好的衬衫站在书房门外，指节悬在鎏金把手上三秒，才轻轻叩响门板。
“进。”
男人的声音像冰棱撞在玻璃上，苏清媛推开门时，恰好撞见凌曜将一份文件摔在桌面——文件封皮上“苏氏残余资产清算报告”几个字，像烧红的针，扎得她眼尾发紧。
凌曜坐在黑色真皮椅里，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冷白的腕骨上绷着青筋。他没抬头，指尖敲了敲桌面：“把衬衫挂好，泡杯咖啡，无糖。”
苏清媛垂着眼走过去，将衬衫挂进衣帽间的空格里时，余光瞥见他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是她今早在员工通道被前苏氏合作商拦住的场景。那人扯着她的手腕骂“落魄小姐还敢摆架子”，她攥着保洁布没说话，直到保安过来拉开人。
“看得开心吗，凌总？”她将咖啡放在他手边，声音压得很平，“看我像跳梁小丑，是不是很有意思？”
凌曜终于抬眼，墨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我只是确认，你有没有背着我和苏氏旧部接触。”他指尖点了点那份清算报告，“苏氏的仓库账目有问题，少了一批进口面料——你父亲藏的东西，不止那一份文件吧？”
苏清媛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当然知道那批面料，是父亲准备给她做毕业礼服的料子，破产前让司机李叔藏在了老城区的旧仓库里。可她不能说——李叔是现在唯一肯帮她的人，她不能把他卷进来。
“我不知道。”她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凌总要是查不到，不如问问你的清算团队。”
“嘴硬。”凌曜忽然起身，逼近她两步。他比她高出一个头，阴影落下来时，带着压迫感裹住她，“苏清媛，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契约里写得很明白，你是我的助理，不是苏氏的复仇者。”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下颌，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明天跟我去参加恒远集团的晚宴，穿这条裙子。”
沙发上搭着一条香槟色的鱼尾裙，缎面反光里裹着细碎的钻，是她当年在时装周上多看了两眼的款式——那时她还是苏家千金，凌曜是坐在前排的投资方，两人隔着半个秀场，连眼神都没交汇过。
苏清媛的喉结动了动：“我是保洁员，穿这个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凌曜松开手，转身坐回椅子里，“顺便提醒你，恒远的张总，是当年逼你父亲签债务协议的人之一。”
他的话像冰锥扎进苏清媛的后颈。她攥着裙摆的指尖泛白，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母亲抓着她的手说“清媛，别恨，好好活着”——可活着哪能不恨？那些把苏家拖进深渊的人，此刻正穿着高定谈笑风生。
“我知道了。”她将裙子抱在怀里，转身要走时，却被凌曜叫住。
“等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晚宴要戴首饰，这个项链，别丢了我的人。”
盒子里是一条珍珠项链，最中间的那颗南洋珠泛着冷润的光——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她的成年礼，后来被苏母偷偷塞给她，她藏在旧书包的夹层里，今早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掉了出来，应该是被张婶捡到交给了凌曜。
苏清媛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猛地伸手去抢盒子，却被凌曜按住手腕：“凌曜，还给我！”
“想要？”他抬眸看她，眸子里终于有了点温度，却裹着刺，“晚宴上，张总要是问起你的身份，你就说——你是我凌曜的人。这条项链，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演’得让我满意了，再还给你。”
他松开手时，苏清媛的手腕上已经红了一片。她抱着裙子和盒子站在原地，月光从落地窗淌进来，把她的影子扯得又细又长——像一株被按在冰里的野草，根须都在发颤，却偏要往土里扎。
凌晨一点，苏清媛坐在客房的地毯上，把项链掏出来攥在手里。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李叔发来的消息：“清媛，仓库的面料被人动过了，像是凌氏的人。”
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书房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
她知道，从明天的晚宴开始，有些藏在冰面下的东西，要开始融了。而她和凌曜之间那层“契约”的薄纸，早晚要被这融开的水，泡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