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在包间里绕得慢，赵文博的问题像把磨亮的刀，直戳过来。他往椅背上靠了靠，镜片后的眼眯成条缝——没了刚见面的温和，只剩商场摸爬滚打的锐，死死锁在林晓穿校服的身影上。
冷清秋悄悄攥紧了手指。她太懂主编这眼神了：这不是问“你怎么想的”，是探“你有多大本事、多大野心”，答案直接定杂志社对林晓的合作策略——是“签死他”，还是“认真合作”。
林晓能觉出那股压过来的气场，却没慌。前世在出租屋熬出来的韧、脑子里那座未来故事宝库给的底，让他此刻稳得不像话。
没急着答，他慢悠悠端起茶杯——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动作慢得像在琢磨茶味。这股与年龄不符的从容，让赵文博眉梢悄悄动了下，眼里闪过丝诧异。
放下杯子，林晓抬眼迎上那道目光，嘴角还勾着点淡笑：“赵主编这话，问到根上了。”
他往前凑了凑，身子微倾，声音亮了点，却依旧稳：“《星辰变》能火，不是撞大运。我觉得现在年轻人读的故事，缺块特别大的空白——传统武侠是好，但翻来覆去就门派争斗、江湖恩怨，套路太老了；纯文学又太沉，年轻人读着累。”
“他们想要啥？”赵文博跟着问，不自觉也往前挪了挪——被这少年的话勾住了。冷清秋也支棱起耳朵，手里的笔悬在笔记本上。
“想要新鲜的、直接的、能让他们‘代入’的。”林晓掰着指头说，语气像聊家常，却句句扎在点上，“想看到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逆袭，想看到飞天遁地、超出常理的本事，还想看得快、看得爽——我们叫这‘爽点’。”
“爽点？”赵文博重复了遍，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新名词，却一听就懂。
“对，就是读着过瘾、解气的劲儿。”林晓举例子，“秦羽练不了内功，被人看不起，这是‘憋’；后来他摸着外功的门、发现通天图，能自己找出路——这就是‘放’，就是爽点。年轻人就吃这口，追更才追得紧。”
赵文博点头，眼里的光更亮了。他混出版几十年，哪能听不出林晓话里的分量——这不是写了本好书，是摸到了“新读者”的脉，甚至想给这种故事定规矩！
“所以，”林晓话锋一转，语气更笃定，“《星辰变》不是独苗。它是一种新故事的‘试金石’——我叫它‘网络文学’，以后靠电脑、靠网传播，能跟读者聊天，能顺着他们的反馈改剧情，快得很。”
“网络文学？”赵文博皱起眉——97年的互联网刚冒头，这词太超前了，像听天书。
“您就当是‘给年轻人看的快节奏娱乐故事’。”林晓换了个通俗说法，没绕弯子，“而且我脑子里，这种故事不止《星辰变》——还有更野的、更不一样的世界。”
这话一落，包间里静了。赵文博盯着林晓，像第一次见他——原以为是个有灵气的作者，没成想是个揣着“新文学路子”的狠角色。冷清秋也愣着，手里的笔忘了动——这眼界，哪像个高三学生？
赵文博收了轻视，坐直身子，语气真了不少：“林晓同学，你这想法，够大胆，也够准。是我们小看你了。”
他不再绕，直接亮底牌：“明人不说暗话——杂志社想跟你签长约。《星辰变》稿费提到千字六十，能预支半年的钱。条件就一条：五年独家授权——你这五年写的所有东西，纸质连载、出书，只能给我们《萌芽》。”
五年独家！
冷清秋心里一紧——这条件给得足，却也毒，等于把林晓未来五年的创作全绑死在《萌芽》，连点余地都不留。她偷偷看林晓，怕这少年被“千字六十”冲昏头。
林晓心里冷笑——果然是这套。脸上却没露，只轻轻皱了眉，语气带着点为难：“赵主编，谢谢您看重。但五年……太长了。我才高三，以后想写的东西多，万一跟杂志风格不合呢？绑死了，怕写不出好东西。”
他顿了顿，慢悠悠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稿纸——是之前准备的《飘邈之旅》摘要，叠得整齐，只捏着纸边，没全展开。最上面一行“《飘邈之旅》——无限位面修真”，还有“古神阵”“修神诀”“星际穿梭”几个字，露在外面，扎眼得很。
“而且不瞒您说，我已经在琢磨新书了——跟《星辰变》不一样，主角不是世子，是个普通人，意外跑到别的星球，到处闯，连宇宙都能穿。”
就这几行字、几句话，赵文博的呼吸突然变急了。他往前探着身，眼镜滑到鼻尖都没顾上扶，死死盯着那几张纸：“你说……星际穿梭？还能跨星球修神？”
《星辰变》是“宅斗+修真”，够新鲜；可这《飘邈之旅》，直接把摊子铺到了宇宙——想象力野得没边！赵文博混了一辈子出版，哪见过这种设定？眼睛瞬间亮得吓人，手都有点抖。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犯了个大错：想用五年合约，锁一条注定要飞的龙。这少年脑子里的东西，比任何合约都值钱！
赵文博立马换了脸，笑得热络，连称呼都变了：“林晓！是我太急了，没考虑你的想法。独家的事咱不谈了！但这本《飘邈之旅》——你可得优先考虑我们《萌芽》！稿费好说，千字七十都行！”
态度从“居高临下”，直接变成“捧着哄”，急得都没了主编的架子。
林晓知道，主动权到手了。他把稿纸收回来，叠好放进书包，笑了笑：“赵主编，新书不急，先把《星辰变》加更的事定下来。至于以后……”
他看着赵文博眼里的急，故意顿了顿：“或许咱们能换种合作方式——不只是‘作者给稿、杂志发’。比如按书的销量算版税，卖得好我拿得多；再或者，以后有新想法，咱们一起做，一起赚钱。”
版税分成？共同开发？
赵文博猛地抬头，盯着林晓——这少年不仅会写故事，还懂商业？连“共赢”都懂？他彻底收起了轻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小子，绝不能放走。
“好！”赵文博干脆拍板，“《星辰变》就按千字六十算，加更的事马上安排！你说的‘新合作’，我们杂志社连夜研究！下次见面，咱好好聊！”
这场谈判，没吵没争，却暗流汹涌。林晓亮了底牌，稳了主动权，还把《萌芽》从“甲方”变成了“求合作的伙伴”。
出了茶室，夕阳把影子拉得长。林晓脚步轻快——他知道，自己在这时代的文坛，总算撬开了道缝，还把缝撑大了点。
可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个慌慌张张的身影——王硕。
他头发乱得像鸡窝，校服裤沾着灰，正围着楼下的树转圈，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一看见林晓，立马疯跑过来，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发颤：“林子！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