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树皮上的新箭头还泛着湿痕，蝶形铜钱在空间袋里震得发烫。姜昭指尖一收，把那股躁动压了下去。
她没再盯着树皮看，而是抬脚往破庙外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天边刚翻出鱼肚白，远处宫墙角楼已亮起火把。一道传旨太监的尖嗓音划破晨雾：“圣上有令，请云舒郡主即刻入宫赴宴——庆功，赏。”
姜昭站在门口，袖子里的虎符贴着手臂，凉得像块冰。
但她笑了。笑得挺秃然的那种。
“好啊。”她说，“正好我也想看看，谁给我准备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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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设在偏殿，不挂匾，不奏乐，连桌案都比寻常小一圈。文武列席，个个绷着脸，像是来上坟的。
姜昭踏进来时，满殿目光齐刷刷钉在她身上。有人冷笑，有人低头，还有人偷偷瞄龙座方向。
皇帝坐在上首，脸上堆着笑，眼底却黑得能滴墨。他举杯：“姜氏孤女，查案有功，朕心甚慰。此杯，赐你。”
话音落，太监捧着托盘上来，红绸盖着两只玉杯，一杯倒满，一杯空着。
姜昭一眼就看见了——那酒色微青，表面浮着层油光，像死鱼眼珠子反的光。识海里的玉简嗡了一声，弹出四个字：【鹤顶牵机，三息夺命】。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出了酒窝：“陛下厚爱，臣女感激涕零。不过……这酒既为‘共庆’，不如您我同饮？我先敬您。”
说着，她端起空杯，手腕一转，从袖中滑出一缕极细的水线，快得没人看清。那是她提前从识海灵泉里引出的活水，无毒无味，能解百毒。
皇帝愣了半秒。
他本意是让她单独喝下毒酒，再由太医当场验尸，定个“旧伤复发”的罪名。结果这丫头反手就要碰杯，逼他一起喝？
满殿寂静。
他知道，若此刻拒绝，等于当众认怂；可若喝了……万一她杯里也有毒？
姜昭看着他，眨了眨眼：“怎么？陛下怕我不够资格与您共饮？”
这话一出，群臣呼吸都轻了。
皇帝咬牙，终于抬手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两杯相碰，清脆一声。
就在交接刹那，姜昭袖中灵鞭微震，借力一带，两杯酒液悄然对调。她的杯里进了毒，他的杯里换了灵泉。
动作快如电光火石，连近旁太监都没察觉。
然后她仰头，一饮而尽。
喉间滑过的却是清冽甘甜的灵泉水，顺着经脉流遍全身，暖洋洋的，像晒了个太阳浴。
她放下杯，舔了舔唇：“嗯，这酒真不错，清甜爽口，后劲还足。”
皇帝僵着脸，手里那杯毒酒迟迟没动。
底下大臣开始交头接耳。
“她……真喝了？”
“没吐血啊……”
“该不会是假毒？”
皇帝额头渗出汗珠。他不敢喝，又不能不喝。正僵着，姜昭忽然歪头一笑：“陛下不尝尝？莫非……觉得我不配敬您这一杯？”
这话像刀子，直接捅进他心窝。
他冷哼一声，闭眼灌下。
酒入喉，他浑身一颤——不是毒发，而是那灵泉自带净化之力，瞬间冲开淤堵经脉，竟让他多年隐疾舒服了一瞬。
但他不知道这是灵泉，只当是毒还没发作。
他强撑着坐直，眼神却止不住地乱瞟，像是等着自己下一秒七窍流血。
姜昭坐回席位，慢条斯理剥了颗葡萄塞嘴里，心想：【阿这，演得还挺投入。】
她没急着走，也没慌张擦嘴，就这么稳稳坐着，像在自家客厅嗑瓜子。
底下大臣一个个看得头皮发麻。
这哪是被赐死的罪臣之女？分明是来反向点卯的阎王。
皇帝终于憋不住了，猛地咳嗽两声，指着她：“你……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
姜昭挑眉：“花招？陛下这话可就不对了。您赐的酒，我一口没剩，忠心得不能再忠心。倒是您——”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要不我给您开点安神的方子？包治多疑。”
满殿哗然。
有人差点呛住，有人大气不敢出。
皇帝气得手指发抖，却又拿她没办法。毕竟酒是他让人上的，毒是他下的，现在人没死，还反过来嘲讽他心虚，他连追究的理由都没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匆匆进来，在姜昭身边低语几句。
她点点头，起身行礼：“陛下恕罪，城南粮仓突发火情，我那批捐给灾民的黄精还在里头，我得去盯着别被人趁乱偷了。”
皇帝挥袖：“滚。”
她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走到殿门口，忽又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下次若还想请我喝酒——”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轻轻放在门槛上，“记得用这个装。我家灵泉，专解各种‘意外’。”
说完，她迈步而出，背影挺得笔直。
身后，皇帝死死盯着那只瓷瓶，仿佛它会突然炸开。
而殿角柱子后，一道身影悄然退去——正是程岳派来的暗哨。他嘴角微扬，迅速消失在廊道尽头。
姜昭走出宫门时，阳光正好。
她抬手摸了摸颈间翡翠吊坠，温润如初。
刚拐过照壁，迎面撞上一辆送菜的板车。赶车老头咧嘴一笑：“姑娘，借个道。”
她点头让开，眼角余光却瞥见车底木板有异——那里刻着半个蝶形印。
她脚步一顿，没说话，只轻轻敲了三下车轮辐条。
老头会意，赶着车慢悠悠走了。
姜昭继续往前走，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圈。
刚才那一敲，是新的联络暗号。
她知道，程岳的人已经布进宫了。
而皇帝那杯毒酒，迟早有一天，会原封不动地端回来。
她刚走到街口，忽觉袖中一沉。
低头一看，虎符正在发烫，比之前更烈，像是被人强行激活了某种阵法。
她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反应——
前方巷口，一个穿灰袍的身影缓缓转出来，手里拎着半截断箭，箭头朝地，拖出刺耳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