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8号桌那伙人刚出茶舍门,后颈子跟长了眼似的,三步一回头,我们不敢跟太紧,拐过街角就没影了。”
听筒里大高个的声音裹着汗味,还有点发颤,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录音呢?”
我攥着手机往灶台后缩了缩,锅里回锅肉的油星子溅在胳膊上,烫出个红印子也顾不上擦,“鬼手张没跟他们一起走?”
“没,那老东西还在里头耗着,面前摆着盏盖碗茶,手指头在桌面敲得哒哒响,看账单时脸拉得比驴还长,眼白翻得快赶上瓷碗了,活脱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大高个压低了声,却藏不住那点憋笑的气音,混着茶舍里的盖碗碰撞声传过来,听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撤吧,回据点吃饭。”
我挂了电话,刚把炒勺往灶台上一放,门口就涌进来四五个穿黄马甲的身影,手里捧着白米饭,眼睛直勾勾盯着锅,咽口水的声音“咕咚咕咚”,跟饿了三天的狼似的。
“上菜!”
我把菜往桌上一摔,盘子撞得哐当响。
筷子立马跟雨点似的落下来,不过半分钟,盘子就见了底,只剩油汪汪的印子,还有人拿着筷子刮盘底,嘴里嘟囔着“王师傅手艺又涨了”。
我拧开水龙头冲手,冷水激得我一个哆嗦,才觉出后背的汗已经把衬衫溻透了。
坐在门槛上戴上耳机,电流“滋滋”响得像虫爬,接着就钻进个含混的外地口音:“货……啥时候交?上头催得……快疯了,说再拖就卸我的胳膊。”
“你他妈瞎?没见街上到处是便衣?”鬼手张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震得我耳膜疼,“要不是看在每年都有几百万分红的份上,老子早撂挑子不干了,拿命换的交易,谁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少一个子儿都别想拿东西!”
“呵,赚俩脏钱就装大爷?”另一个声音尖得似个皇帝身边碎碎念的大太监,“要不是老大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你现在还在牢里给人搓背呢,也配跟我们谈条件?”
“少废话!”鬼手张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带着股子狠劲,“明天下午,老地方见,敢耍花样,我让你们横着出安县。”
录音到这儿“刺啦”一声断了,后面只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有人在黑暗里撕布,听得我后颈发毛,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直冲耳膜。
我扯下耳机,心里骂了句娘,十万块的监听设备,就录了这么点屁话,直接冲下水道了。
正烦着,后墙根传来“呜嘤”一声,跟小猫崽哭似的。
转头一看,一只脏得看不出毛色的小狸猫,瘸着条后腿,从墙缝里挪出来,眼睛湿漉漉的,沾着泥点,可怜得让人心揪。
我往厨房跑,瓷碗磕在灶台上哐当响,盛了碗米饭浇上肉汤,香味一散,那小东西立马支棱起来,瘸着腿扑过来,把脸埋进碗里狂吃,小尾巴抖得跟筛糠似的。
“又一个美食患者,栽在我手里的。”
我蹲下来摸它的背,毛软乎乎的,还沾着草屑,它也不怕生,蹭了蹭我的手心,嘴里还叼着米粒。
算了,老地方就老地方,只要鬼手张还在,还怕揪不出那帮杂碎?
想通了,一身疲惫都散了,回屋倒头就睡。
“小宝,别怕,哥帮你赶坏蛇。”
“哥骗人!它缠我脚了!我怕……”
梦里的小孩直跺脚,脚底踩上滑溜溜的黄鳝,一跤摔下去,突然一双暖乎乎的手把我抱起来,离了水面。
“哥小心!蛇游过来了!”那绿莹莹的小眼睛越来越近,我猛地惊醒,窗外天都亮了。
梦里那声“哥”是谁?想不起来。
罢了,先管爹妈那案子。
我跳下床洗漱,刚下楼,那小狸猫就凑过来,蹭我的裤腿。
“小东西倒机灵,知道谁是衣食父母。”我抱起它,闻着一身狐臊味,“不做早饭了,带你吃顿好的,再洗个澡。”
抱着它去西街吃了豆浆油条,又去宠物店给它做了清洁。
吹干毛的小狸猫三色分明的,眼睛像琥珀,我摸着它:“以后跟我混,总比在外头挨饿强。”
路过东街小巷时,小家伙突然从我怀里蹿出去,往巷子深处跑。
“刚给你洗干净!就想跑?”我赶紧追上去,越跑越觉得不对劲。
“回来!”
我赶紧追上去,那猫跑得飞快,拐了两个弯,竟停在李大官家的院墙外。
我心里一紧,趴在墙头往里看。
院里晾着件黑色风衣,正是昨天跟鬼手张接头的外国人穿的,而那猫,正蜷在他怀里撒娇。
“momo,去哪野了?”
外国人摸着猫的头,声音温温柔柔的,可手里把玩的匕首,在太阳底下闪着寒光,“身上还沾着别人的味道,看来是遇到好主子了。”
我屏住呼吸,指尖抠进墙缝里,混着泥土的血腥味往鼻子里钻。
原来这帮人窝在受害者家里!我悄摸下了墙,往据点跑,心脏跳得跟要蹦出来似的,嘴里都尝到点铁锈味。
“小胖!叫你爸来!大鱼在李大官家!”
我踹开房门时,小胖正趴在桌上啃馒头,馒头渣子喷了一地。
“我爸?他晨练还没回来呢!”
小胖一骨碌爬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冲,刚到巷口就撞上个精瘦的老头,正是他爹,退休老警察刘叔,手里还攥着太极剑。
“小兔崽子!瞎跑什么!”刘叔气得吹胡子,剑穗都抖起来了。
“爸!杀人案!大案子!”小胖拽着他就往回跑,“小宝说的!就是去年帮你立三等功的小宝!”
刘叔的脚步突然顿住,立马反手拉着小胖往据点冲,太极剑“哐当”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小宝在哪?快带我见他!”
我给爷俩倒了杯凉茶,刘叔一口灌下去,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说!怎么回事!”
“前几天旅游大巴下来几个怪人,其中一个高鼻梁的,总往肉摊跑,跟鬼手张嘀嘀咕咕。”我故意放慢语速,看着刘叔的眉头越皱越紧,“昨天鬼手张叫外卖,我溜进去看,他穿着白大褂,在分装人肉,冰柜里还摆着李大官的脚,冻得硬邦邦的!”
刘叔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记录仪呢?”
我掏出事先处理好的记录仪,他看完后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去支队!还有啥线索?”
“他们约了明天下午在西街废厂子做交易,一手交钱一手货。”
我补充道,“我跟你去,路上再细说。”
“好!小胖,给你陈叔打电话,让他开警车来!”
刘叔的声音都在抖,却透着股老警察的利落。
小胖赶紧摸手机,屋里的空气里,除了凉茶的苦味,还有股山雨欲来的紧张,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