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陌路彷徨寻坊市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山风一吹，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林阳在黑暗的山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不敢有片刻停歇。身后青泥村的方向早已被重重山峦和夜色吞没，但他心中的危机感却如同跗骨之蛆，驱之不散。
那两个黑衣修士冰冷的目光、充满压迫感的气息，以及他们提及“搜山”的话语，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疲惫的身躯。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停下。一旦被追上，下场绝对比韩立前辈好不了多少。
他不敢生火，也不敢动用那微弱的灵力来驱寒，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只能依靠着往日采药锻炼出的体魄和对山林的熟悉，勉强支撑。饿了，就嚼几口怀里硬邦邦的干粮；渴了，就捧几口浑浊的雨水或山涧溪流。
最折磨人的是孤独与彷徨。天地之大，似乎再无他立锥之地。青泥村回不去了，前路又在何方？那传说中的修士坊市，如同海市蜃楼，他只从韩立前辈只言片语中听说过，却不知具体方位，更不知该如何寻找。
“必须找到坊市！” 林阳咬着牙，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只有到了那里，才有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找到安身立命之法，甚至……获得提升实力的机会。”
可是，方向呢？
他想起韩立前辈的遗物中，除了《归元诀》和灵石，似乎再无他物。他一边警惕地留意四周，一边借着偶尔从云缝中透出的微弱月光，再次检查那个油布包。果然，在包裹灵石和功法的油布内侧，他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划痕。
那不是无意中造成的破损，而更像是一幅简陋的地图！
线条粗糙，只有几个简单的标记：一个类似山峦的图案，旁边标着“青泥”二字（这应该就是青泥村的位置）；一条蜿蜒的线指向东北方向，末端有一个模糊的标记，旁边似乎写着“云”、“雾”两个小字；更远处，还有一个更大的圈，标记着“百草”二字。
“云雾……百草……” 林阳心脏狂跳。难道，“云雾”指的是“云雾坊市”？而“百草”是否就是韩立前辈曾提及过的“百草门”？
这幅简陋的地图，或许是韩立前辈随手刻下，用于记录方位，却成了林阳此刻唯一的指路明灯！
东北方向！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山峦，辨明了大致方向。虽然前路依然未知，但至少有了一个目标，心中的彷徨减轻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林阳昼伏夜出，尽量避开可能有人烟的地方，朝着东北方向艰难跋涉。他不敢走官道，只敢在荒山野岭中穿行。幸好他本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辨识方向、寻找野果充饥、规避毒虫猛兽，这些本事救了他的命。
期间，他数次感受到远处有强大的气息掠过，有时是修士御风而行的灵力波动，有时是妖兽低沉的咆哮。每一次，他都吓得肝胆俱裂，立刻寻找山洞或茂密树丛躲藏起来，收敛全部气息，如同石头般一动不动，直到那危险的气息远去才敢出来。
他甚至亲眼看到过一次低阶修士的争斗。两名衣着各异的修士为了争夺一株发光的灵草，在一条山谷中大打出手，火球、风刃乱飞，将岩石都击得粉碎。最终一人重伤遁走，另一人也受了轻伤，取了灵草迅速离开。林阳躲在极远处的石缝里，连大气都不敢出，深刻体会到了修仙界的残酷与自身实力的卑微。
“弱肉强食……韩前辈说得一点没错。” 林阳心中凛然，行事更加小心。他将那三块下品灵石贴身藏好，不敢轻易动用，这是他将来的启动资金。修炼也只能在确认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最基础的引气吐纳，进度缓慢得令人绝望。
半个月后，他身上的干粮早已吃完，全靠野果和偶尔捕捉到的小型野兽充饥，整个人瘦了一圈，衣衫褴褛，如同野人。但他的眼神却越发锐利，对危险的感知也越发敏锐。持续在生死边缘挣扎，让他飞快地成长着。
这一日，他翻过一座陡峭的山岭，眼前豁然开朗。山脚下出现了一条较为宽阔的土路，路上偶尔有车马行人经过。更重要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在东北方向，天地间的灵气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虽然依旧稀薄，但比起青泥村和这荒山野岭，已是天壤之别。
“快到了吗？” 林阳精神一振。他不敢贸然上路，而是沿着山脊，借助树木掩护，继续向那个方向摸去。
又行了两日，空气中的灵气越发明显。他甚至能看到远处天际，似乎有淡淡的、不正常的云雾缭绕，寻常人或许以为是山间水汽，但林阳能感觉到那云雾中蕴含的微弱灵力波动。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他站在一处高坡上，望见了前方的景象。
那是一片位于两山之间的谷地，谷口处立着一座简单的石质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云雾坊市！
牌坊下似乎有人看守，隐约可见修士打扮的人进出。谷地内，雾气缭绕，看不清具体情形，但能感觉到其中有不少强弱不一的气息。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林阳心中激动万分，几乎要落下泪来。但长期的谨慎让他立刻压下了这股冲动。他仔细观察着坊市入口的情况，以及进出修士的衣着、修为（虽然他只能模糊感应）。
他发现，进出坊市的修士修为大多不高，以练气期为主，偶尔有气息深沉如渊的，估计是筑基期高手。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有锦衣华服的，有和他一样衣衫褴褛的，还有穿着统一制式服装的，似乎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看来这坊市鱼龙混杂，必须万分小心。” 林阳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的样子，跟乞丐差不多，贸然进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退回山林深处，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泉，仔细清洗了身体和破烂的衣物。又从附近找了些韧性较好的藤蔓和宽大的树叶，勉强将衣服破损最严重的地方修补了一下，虽然依旧寒酸，但至少看起来不像个野人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中精纯的灵气，又咬了咬牙，放了回去。这是他的本钱，不能轻易动用。
“先进去看看情况，想办法弄点吃的，再打听一下这里的规矩。” 林阳定了定神，将剩余的干粮（一些野果）塞进怀里，又将那枚残玉往衣服里掖了掖，确认不会轻易露出后，这才朝着云雾坊市的入口走去。
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牌坊上散发出的淡淡威压，以及谷口两名守卫修士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这两名守卫都是练气中期的样子，眼神锐利，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林阳学着前面一个散修的样子，低着头，尽量收敛气息，走向入口。
“站住！” 一名守卫拦住了他，上下打量着他，“新来的？入坊市需缴纳一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物品。”
林阳心中一紧。一块下品灵石！这几乎是他全部身家的三分之一！他没想到进个门就要这么贵。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低声道：“这位仙师，晚辈初来乍到，身上……实在没有灵石。”
守卫皱了皱眉，语气冷淡：“没有灵石？那就拿值钱的东西抵。灵草、矿石、妖兽材料都行。若是什么都没有，那就请回吧。”
林阳摸了摸怀里，只有几株这路上随手采的、年份浅薄的普通草药，根本算不上灵草，恐怕连一个灵石碎屑都抵不上。他心中焦急，难道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却连门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他胸口贴身的残玉，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股微不可查的清凉感传来。同时，他注意到守卫腰间挂着的一块白色玉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那守卫“咦”了一声，拿起玉牌看了看，又狐疑地打量了林阳几眼，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小子……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罢了，看你这穷酸样也不像有油水。进去吧，记住，坊市内禁止争斗，违者严惩！另外，你这修为，最好别去东区那边晃荡，那边不是你能去的。”
虽然不明白守卫为何突然放行，但林阳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道谢：“多谢仙师！晚辈一定遵守规矩！”
他不敢多问，快步走进了牌坊下的光幕。穿过光幕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嘈杂的人声、各种奇异的气味、以及远比外界浓郁数倍的灵气，瞬间将他包围。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向前延伸，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位，悬挂着五花八门的招牌。穿着各异的修士穿梭其间，讨价还价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丹药铺、法器阁、符箓店、材料行……一个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词，此刻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林阳站在坊市的入口处，看着这光怪陆离、与他过去十五年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心中充满了震撼、茫然，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仙路艰难，但他总算，跌跌撞撞地，迈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