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城外暂避寻生路，古戒指路废药谷
夜色如墨，将京城的罪与罚一并吞没。
顾盼就像一只受惊的野猫，贴着阴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身后，镇国公府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哗与怒吼，像一只正在苏醒的巨兽，随时会将她吞噬。
城门关闭的沉重撞击声遥遥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宣告着这座牢笼的彻底封死。她知道，主母的追杀令已经下达，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京城上空缓缓收紧。
她不能停。
胸口的伤被金光所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撕裂感。后背被丹炉烙下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黏腻的血与汗浸透了残破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肉上，每动一下都像是被重新揭开伤疤。
她体内的冰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那是从顾雪薇身上强行夺来的力量，精纯却霸道，尚未被她完全掌控。这股力量一面修复着她的伤势，一面又因其不受控制而加剧着她身体的负担。
她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只有一个时辰。
不知跑了多久，当脚下的青石板路变成了崎岖的泥土路，周围的空气也从喧嚣后的死寂变得夹杂着草木与尘土的气息时，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京城边缘。
前方，一座破败的庙宇轮廓在月光下显现。庙宇的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窟窿，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只剩一扇破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就是这里了。
顾盼没有犹豫，闪身钻了进去。
庙内比外面更加破败。神台上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积满灰尘的底座。供桌翻倒在地，断成几截。地上铺着厚厚的尘土和枯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月光从屋顶的破洞中洒落，照亮了角落里一尊缺了半边脑袋的罗汉像，那罗汉像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一股霉烂与香火断绝后残留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顾盼靠在一根尚算完整的柱子上，身体顺着柱子滑坐到地上。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无边的疲惫与剧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衣物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褐色，伤口在冰灵力的作用下已经不再流血，但主母那法宝留下的气息依旧附着在伤处，如跗骨之蛆，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她扯下裙摆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咬着牙，草草地将胸前的伤口缠绕了几圈，聊作包扎。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该怎么办？
京城是回不去了，镇国公府的势力遍布全城，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有他们的眼线。一旦被抓住，她毫不怀疑主母会用比炼丹炉更残忍百倍的手段炮制她。
可城外，又能去哪里？天大地大，竟没有她一个容身之所。
滔天的恨意与茫然的绝望在她心中交织。她蜷缩在冰冷的石柱下，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兽，只能独自舔舐伤口。就在这时，一直戴在她右手食指上的那枚黑色古戒，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
不是那种灼人的高温，而是一种温润的、持续的热量，从指间缓缓渗入她的皮肉，顺着经脉流淌。
顾盼一怔，抬起手。
月光下，这枚跟随了她十几年的古戒依旧是那副朴实无华的样子，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就像一块被打磨过的普通石头。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也是她从记事起就戴在手上的东西。
过去，它从未有过任何异样。
但今夜，从她在丹炉上濒死的那一刻起，这枚戒指就变得不再寻常。
那股温热的能量在体内游走一圈后，最终汇聚于丹田，安抚着那些狂躁不安的冰灵力。原本因灵力冲撞而胀痛的丹田，竟渐渐平息下来。
顾盼能感觉到，噬灵口在得到这股能量的安抚后，吞噬和转化灵力的效率似乎都提升了一丝。
更奇特的是，戒指上的热度并未消退，反而稳定下来，并隐隐形成了一个指向。那股热流，执着地朝着庙宇外的一个方向涌动，仿佛在催促她，指引她。
顾…雪…薇…
一个模糊的念头，伴随着戒指的热度，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不，不是顾雪薇，是…
顾盼皱起眉，努力想抓住那丝灵感。
废弃药谷。
这四个字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京城郊外一处早已荒废的山谷，传闻百年前曾是某个炼丹宗门的药园，后来不知何故整个宗门一夜之间消失，那片山谷也随之被废弃，成了毒虫猛兽的乐园，鲜少有人踏足。
小时候，她曾在府里的藏书中看到过关于此地的零星记载。
戒指在指引她去那里？
顾盼看着自己发烫的指节，心中疑窦丛生。这枚戒指到底是什么？它与自己的噬灵口有什么关联？又为何会指引自己去一处废弃的药谷？
是陷阱，还是机缘？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其在京城附近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最终被主母的人找到，不如去那个无人问津的绝地，赌一把。
赌这枚母亲留下的戒指，不会害她。
赌那片废弃的药谷里，藏着她活下去、变强的机会。
“呵。”顾盼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破庙里显得有些神经质。她看着自己这副凄惨的模样，一身血污，衣不蔽体，心中却涌起一股近乎疯狂的斗志。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顾雪薇，主母……你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很快就会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扶着石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架一样。
她走到那尊缺了脑袋的罗汉像前，看着它脸上那抹永恒的、悲悯又诡异的微笑。
“佛若有灵，当知善恶有报。”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半分敬畏，只有冰冷的嘲讽，“若无报，我便自己来报。”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破庙。
夜风吹来，带着郊野的凉意，让她因失血而有些发昏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辨认了一下方向。
古戒上的热度依旧稳定，像一枚不知疲倦的罗盘，坚定地指向西北方向。
那里，就是废弃药谷所在的位置。
前路是生是死，皆是未知。但顾盼的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她逃离镇国公府，不是为了苟延残喘，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以雷霆之势归来，将那些曾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与屈辱，千倍百倍地奉还。
她没有回头，一步步踏入那片被夜色笼罩的荒野。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颀长，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肯被折断的韧劲。
废弃的药谷，是她的绝路，也可能是她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