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魔都城内遇凌霄宗探子，顾盼吞噬其灵
魔主大殿之内，空气仿佛被那句问话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你也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不是吗？”
魔擎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顾盼和夜渊的心湖中，激起无形的涟一。
顾盼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收紧。
‘那个人’？
是她的母亲吗？
夜渊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那双慵懒的紫瞳微微眯起，看向王座上的魔擎，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影子终究是影子。她是她，仅此而已。”
说完，他不再理会魔擎，反而侧过身，对顾盼道：“走吧。”
魔擎也没有再追问，他高大的身躯向后靠去，重新隐入王座的阴影之中，只有那双暗金色的眼眸，依旧落在顾盼身上，深邃得看不见底。
“渊王说得对，你是你。”他的声音恢复了君主的威严与厚重，“三天后，来这里，本座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话音落下，那股笼罩在顾盼神魂之上的庞大压力，悄然散去。
顾盼没有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座的方向，而后随着夜渊，转身走出了这座令人心悸的巨塔。
塔外的天光依旧是那病态的暗紫色。两轮黑月悬于天际，冷漠地注视着这座活物般的城市。
“他知道的比你我想象的都多。”顾盼率先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魔擎知道的，永远比别人以为的要多。”夜渊的脚步未停，银白色的长发在他身后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否则，他也坐不稳那个位子。”
他领着顾盼走下通往中央尖塔的黑石主道，汇入了那光怪陆离的魔族洪流之中。周围那些形态各异的魔族，依旧在他们靠近时，本能地退避、垂首，但夜渊的气场却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锋利。
“接下来的三天，你自己熟悉一下这里。”夜渊在一处分岔路口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条更为喧闹的街道，“别惹事，也别怕事。记住，在这里，你的身份只有一个——我的人。”
说完，他的身影便毫无征兆地在原地淡去，像一缕青烟，融入了周围浓稠的魔气之中，只留下一句飘渺的话语在顾盼耳边响起。
“三天后，我会来找你。”
顾盼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眸光微闪。
我的人？
这个说法，真是霸道又理所当然。
她收回视线，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抬步走进了那条喧闹的街道。
这里，是魔都城的坊市。
与人界坊市的井然有序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原始、混乱而野性的生命力。街道并非由平整的石板铺就，而是坑洼不平的黑色岩地，上面还残留着不知名巨兽干涸的暗色血迹。
两侧的店铺，与其说是店铺，不如说是从巨大山体上开凿出的洞穴。洞口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有的是一截狰狞的兽骨，有的则是一块闪烁着幽光的矿石。
一个长着四条手臂的魔族，正在一个摊位上大声叫卖着一笼还在蠕动的、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旁边一个浑身流淌着岩浆的魔族，则用他滚烫的手掌，将一块生肉直接烤熟，递给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小魔族。
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焦香、不知名香料的辛辣，以及一种淡淡的、矿物燃烧后的硫磺气味。
顾盼就像一个异类，行走在这片光怪陆离的画卷中。她的容貌，她身上那与魔气格格不入的灵力气息，都让她成为了绝对的焦点。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贪婪、好奇、审视，不一而足。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魔族上前来挑衅。
或许是夜渊那句“我的人”，并非只是说说而已。顾盼能感觉到，有一道隐晦的气息，始终若有若无地跟随着她，像一个沉默的警告，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
她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乐得清静。
她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她像一头进入了新猎场的孤狼，冷静地观察着这里的生态，评估着每一分危险，也寻找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
这里的货币，是一种名为“魔晶”的黑色晶石，蕴含着精纯的魔气。她没有魔晶，但她有比魔晶更硬通货的东西。
顾盼走进一家贩卖各种矿石与材料的店铺。店铺的主人，是一个身形佝偻、脸上长满了复眼的老魔族。他看到顾盼，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并未起身。
顾盼也不在意，目光在货架上扫过。这里的东西，很多都是人界闻所未闻的。比如一种会自行呼吸的“肺石”，还有一种能吸收光线的“影铁”。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有点点银星闪烁的矿石上。
“星陨铁。”顾盼轻声道。这是人界一种极为罕见的炼器材料，坚硬无比，且能与灵力产生极佳的共鸣。没想到在这里，竟被随意地摆放在货架上。
那复眼老魔族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用嘶哑的嗓音道：“好眼光。三块下品魔晶。”
顾盼没有魔晶。她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那是一柄匕首。
一柄她在人界斩杀仇敌后，随手缴获的战利品，品阶不高，只是一件下品法器，但胜在做工精良。
匕首出现的瞬间，一股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灵力波动，逸散开来。
老魔族的几十只复眼，齐刷刷地亮了一下。他伸出干枯的爪子，拿起那柄匕首，仔细端详着。
“人族的炼器手法……倒是精巧。”他评价道，“可惜，灵力驳杂，对我们无用。不过，拿来熔了，提炼里面的寒铁，倒也不错。”
他将匕首掂了掂，又看了看顾盼，慢悠悠地道：“这东西，最多值一块下品魔晶。”
顾盼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店铺门口传来。
“这位道友，可是遇到了麻烦？若是不介意，这块星陨铁，在下替你付了。”
这个声音，温和、清朗，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人族语言。
顾盼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深色劲装、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在魔界艰难求生的普通人族散修，眼中还带着几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
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此地的环境。
但顾盼的噬灵口，却在这一刻，传递来一股微弱的、但绝对不会错的感应。
那是灵根的气息。
而且，是与她体内的冰灵根截然不同的、属于水的柔韧与灵动。
黄品，水灵根。
更重要的是，在那层伪装得极好的散修气息之下，隐藏着一股她无比熟悉的、属于宗门修士的傲慢与法度。
凌霄宗。
顾盼的脑海中，瞬间蹦出了这三个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权衡他的提议。
那青年男子见她不语，脸上的笑容更盛。他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对那老魔族道：“老板，这块星陨.铁，还有这位姑娘看上的其他东西，都记在我账上。”
说着，他便要往柜台上放魔晶。
“不必了。”顾盼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我买得起。”
她收回了那柄匕首，转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妖兽内丹，四阶墨麟兽的内丹。她当初击退墨麟兽后，并未将其完全吞噬，而是留下了一部分。这内丹上，还残留着精纯的灵力与魔气交织的气息。
看到这颗内丹，那老魔族的复眼，一下子全都瞪大了。
“四阶……混血妖兽的内丹！”他失声叫道，声音里满是震惊与贪婪。
这种在人界与魔界交界处才会诞生的妖兽，其内丹对魔族而言，是大补之物。
“这块星陨铁，归你了！”老魔族一把将星陨铁推给顾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内丹捧了过去，生怕磕了碰了，“不，你再挑三样！不，五样！”
那青年男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孤身一人、处境堪忧的女人，竟能随手拿出这种等级的东西。
顾盼没有再理会那老魔族，拿上星陨铁，转身便向店外走去。
“道友请留步！”青年男子立刻跟了上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有事？”顾盼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在下并无恶意。”青年男子收起了那副散修的做派，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在下凌霄宗弟子，陆明。来此，是奉宗门之命，查探魔气动向。敢问姑娘是哪家仙门弟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魔都城？”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同族，但那眼神深处，却带着审问的意味。
一个能拿出四阶妖丹的人族女修，却在魔都城内闲逛。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与你何干？”顾盼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陆明的脸色沉了下来。“姑娘，魔族乃我人族大敌。你身为修士，却与魔族混迹一处，若是被宗门长辈知晓，恐怕不好交代吧？”
他向前逼近一步，一股属于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压，朝着顾盼压了过来。
“我劝姑娘还是跟我走一趟，将事情解释清楚。否则，休怪陆某为了宗门大义，将你当做勾结魔族的叛徒，就地擒拿！”
话音未落，他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水系灵力，闪电般抓向顾盼的肩膀！
他要先制住她，再慢慢审问。
然而，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顾盼的身影，在他出手的前一刹那，便化作一道残影，向后飘出数丈，正好退到了一条僻静的窄巷入口。
“跟上来。”
她留下两个字，便闪身进入了巷中。
陆明一愣，随即冷笑一声。
自寻死路。
他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在他看来，对方不过是筑基六层的修为，自己稳操胜券。选在巷子里动手，正好可以速战速决，免得引来魔族注意。
窄巷幽深，光线昏暗。
陆明刚一踏入，巷口便被一道冰墙瞬间封死。
他心中一凛，暗道不妙。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极寒的冻气，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的护体灵力，在这股寒气面前，竟如同薄纸一般，被迅速渗透。他的手脚，开始变得僵硬。
“玄品……冰灵根？！”陆明骇然出声。
不对，情报里，顾盼明明只是黄品灵根！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便看到，对面的阴影里，那个女人的眼中，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旋转着的黑暗。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丹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你……”他惊恐地指着顾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丹田之内，那条他引以为傲的黄品水灵根，正在发出凄厉的哀鸣。一股精纯至极的本源之力，正被一股野蛮霸道的力量，强行从他体内抽出！
他的修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筑基九层……八层……七层……
“不！我的灵根！我的灵根！”陆明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顾盼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引动噬灵口，像一个优雅的食客，品尝着自己的餐点。水灵根的能量，顺着无形的通道，涌入她的丹田，滋养着她的四肢百骸。
当陆明身上的灵力波动，彻底跌落到炼气期，最终化为凡人时，那股吸力才骤然停止。
他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没了……全都没了……”
顾盼走到他面前，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将他打晕。
她蹲下身，熟练地摸走了他身上的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她拖着如同死狗一般的陆明，走出了巷子，来到了不远处一队正在巡逻的魔族卫兵面前。
“咚。”
她将陆明扔在地上。
为首的那个牛头魔族卫兵，不解地看向她。
顾盼指了指地上的陆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她来到魔界后，主动对陌生魔族说的第一句话。
“凌霄宗的探子，送你们了。”
那几个魔族卫兵先是一愣，随即俯身探查，当他们感应到陆明身上那属于凌霄宗的功法残留气息时，脸上齐齐露出了狰狞而残忍的笑容。
“好！好极了！”牛头卫兵瓮声瓮气地大笑，“血祭池正好缺了点新鲜的祭品！”
他一挥手，两名卫兵便将陆明架了起来，拖着就走。
顾盼看也没看那群卫兵，转身准备离开。她能感觉到，吞噬了一条黄品灵根后，她的修为虽未突破，但丹田内的灵力却充盈了不少，尤其是对水系法术的感悟，莫名多了一丝亲近。
然而，她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个恭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顾盼小姐，请留步。”
顾盼回头，看到一名身穿黑甲、气息远比普通卫兵强大的魔族军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那军官对她行了一个标准的魔族军礼，沉声道：
“魔主有令，即刻召您前往中央神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