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将城市笼罩在一片沉寂的蓝黑色之中。和平小区的家里，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沈若曦将念曦哄睡，轻轻关上儿童房的房门，动作轻柔，眼神却是一片风雨欲来的平静。
她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即将迎接最终审判的雕像。面前的茶几上，空无一物，但她知道，很快，那里将摆放上决定这个家庭最终命运的“证物”。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司羽凡回来了，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疲惫。他看到坐在客厅里的沈若曦，有些意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似乎不满她这么晚还不休息，打扰了他的清静。
他没说话，径直走向客房。
“等一下。”沈若曦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司羽凡脚步一顿，不耐烦地转过身：“又有什么事？我很累。”
沈若曦没有理会他的不耐，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太过沉寂，反而让司羽凡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她缓缓拿起放在身旁的一个普通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两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一张折叠的纸张，将它们一一摊开，平铺在光洁的茶几玻璃上。
一张，是司羽凡与陈梦琪在旅游景点的亲密合影，陈梦琪紧紧挽着他的胳膊，笑容甜蜜。
另一张，是那家外地酒店的账单明细，清晰地标注着“豪华大床房”和入住日期。
司羽凡的目光落在茶几上，当看清那是什么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疲惫和不耐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慌乱所取代。他猛地抬头，看向沈若曦，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司羽凡，”沈若曦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陈述，“我们离婚吧。”
“离婚”两个字，像两颗冰雹，砸在司羽凡的耳膜上。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随即，震惊迅速转化为被冒犯的暴怒。
“沈若曦！你疯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你调查我？！你居然偷偷调查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他指着茶几上的照片和账单，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试图颠倒黑白，将过错推到沈若曦身上：“就凭这些？一张照片？一张不知道真假的账单？我和梦琪是清白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兄妹关系！一起出差，拍个照怎么了？酒店开个房……那……那是因为标准间没了！对！没了！”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逻辑混乱，连他自己都说得底气不足。
沈若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谎言被戳穿而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的样子，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只觉得无比讽刺。事到如今，他还在试图用谎言来掩盖。
“清白的？”她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司羽凡，你的‘清白’，定义可真广泛。”
她不再与他争辩照片和账单的真伪，那已经毫无意义。她只是再次拿起手机，这一次，她没有打开相册，而是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她轻轻按下播放键。
手机扬声器里，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然后是女儿司念曦那带着稚气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小小的声音，似乎在模仿着什么：
“你爸爸更喜欢我……他说我比你妈妈懂事……你老是缠着爸爸，是坏孩子……以后爸爸不要你了，就和陈阿姨在一起……”
录音的背景里，还能隐约听到一个年轻女人压低声音的、带着恶意的轻笑，那声音，赫然就是陈梦琪！
这段录音，是前几天念曦玩她旧手机时，无意中按到了录音键录下来的。沈若曦也是在整理手机内存时才偶然发现。听到内容的那一刻，她心如刀绞，却也将它作为了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证据保存了下来。
录音播放完毕，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司羽凡的脸色，从愤怒的涨红，瞬间变成了惨白。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着沈若曦手里的手机。
他听得出来，那是念曦的声音，也听得出来，那背景里的女声，属于陈梦琪。那些恶毒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说“孩子话不可信”。
“这……这……”他张着嘴，喉咙干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证据确凿，照片、账单、录音……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无情地扯下，将他那点龌龊的心思和偏袒，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而，长期的傲慢和死不认错的性格，让他即使在如此铁证面前，依旧不肯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短暂的震惊和慌乱之后，一股更大的恼怒涌上心头，他像是找到了新的攻击点，猛地看向沈若曦，眼神凶狠：
“你……你教孩子的？！沈若曦！你为了逼我认错，竟然教孩子说这种谎话？！你还是不是人？！你简直恶毒到了极点！”
他将所有的责任，再次推到了沈若曦身上。仿佛她拿出证据，就是恶毒；她提出离婚，就是逼迫。
沈若曦看着他因为极度难堪而扭曲的脸，听着他倒打一耙的指责，心中最后一点对这个男人的期待，也彻底化为乌有。
她缓缓站起身，收起手机，将茶几上的照片和账单重新放回文件袋。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司羽凡，”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冰冷和疏离，“我不是在逼你认错。”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是在通知你。”
“这个婚，我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