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染血白衣登王座,嫣然一笑震慑群魔
那条通往王座的路,不长,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叶染开始走了。
她的步伐很轻,轻得像猫,踩在满地尖锐的骨殖碎片上,却没有发出一丝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她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踝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铁链,随着她的走动,在地面上拖出一条细微的、无声的划痕。
洞窟仍在哀嚎。狂暴的妖气乱流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主宰,它们是墨绿色的、看得见的风,呼啸着、撕扯着视线内的一切。一块巨岩从洞顶剥落,被一道乱流卷过,瞬间化为齑粉,纷纷扬扬。
可这些足以绞杀金丹修士的能量风暴,在靠近叶染身体三尺范围时,却像是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堤坝,温顺地向两侧滑开。它们不敢触碰她,仿佛她是什么比妖气本身更古老、更不可侵犯的存在。
她就这么走在风暴的中心,走在一条为她一人辟开的、宁静的甬道里。
囚衣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与血渍,湿漉漉地贴着她纤瘦的身体,勾勒出脆弱的轮廓。散乱的青丝有几缕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在暴风雨中挣扎求生的、迷路的孩子。
但她的眼神不是。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恐,没有迷茫,甚至没有半点属于“人”的情绪。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洞窟里狂乱的绿火,却不起一丝波澜。
洞窟入口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无论是小妖的啜泣,还是妖将的粗重呼吸,都凝固在了这一刻。它们像一群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隔着混乱的能量涡流,呆呆地看着那道白色身影。
熊妖将魁梧的身躯绷得像一块岩石,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狂怒与惊疑。他想不通,猪刚鬣怎么会死?更想不通,这个看起来一捏就碎的人族女子,为何能在这种末日般的景象中闲庭信步?她身上的气息,明明弱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身旁的蛇妖碧鳞,那双狭长的媚眼微微眯起,瞳孔缩成了一条危险的竖线。她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寒意所取代。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弱女子,而是一个巨大的、无法解释的“异常”。这异常,让她感到了威胁。
叶染对洞外的目光毫不在意。她走过猪妖王那座小山般的尸体,甚至没有侧头去看一眼。那具曾让万妖窟所有生灵为之颤抖的庞大肉身,在她眼中,与脚下的一块碎骨,并无区别。
她走上了王座前的台阶。
一共三级台阶,由完整的兽类腿骨铺就,上面还残留着暗色的血垢。
她的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
“咯吱。”
一声轻响,不是骨头碎裂,而是她脚踝上那半截铁链,与台阶的骨面摩擦,发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
但这声音,在此刻死寂的洞窟中,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妖怪的心头。
她登上了第二级台阶。
那股从猪妖王尸体上流出的、暗红粘稠的血液,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她白皙的脚掌,毫不犹豫地踩进了那片血泊之中。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没过她的脚背,像一条红色的毒蛇,缠绕而上。
她却仿佛毫无所觉,继续向上。
第三级台阶。
她站在了王座之前。
那是一张由整块黑曜岩雕琢而成的狰狞宝座,扶手上镶嵌着各种生物的头骨,靠背上刻画着群妖朝拜的浮雕。这是权力的象征,是万妖窟至高无上的顶点。
而此刻,这宝座的底座,正被它前主人的鲜血,缓缓浸染。
叶染没有立刻坐下。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依旧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和污泥。她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对这不洁感到了一丝不悦。
然后,她伸出手,捏住了王座扶手上垂下的一束、由某种长毛类妖兽的鬃毛编织而成的黑色流苏。那本是猪妖王最得意的装饰品之一。
她用那束乌黑的、柔软的流苏,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手指地,将手上的污迹擦拭干净。动作优雅而从容,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洞外的熊妖将看到这一幕,眼中的血丝瞬间爆开。那是猪妖王的战利品,是用被他击败的狮王的鬃毛制成的!这个女人,竟然用它来擦手?这不仅是对死去的猪妖王的侮辱,更是对万妖窟所有妖族的蔑视!
“你……”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愤怒的音节,正欲咆哮,却被身旁的蛇妖碧鳞用眼神制止了。碧鳞冲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眸光里的寒意更甚。
现在冲进去,不是明智之举。洞窟内的妖气乱流尚未平息,而那个女人……太过诡异。
叶染擦完了手,随手松开了那束流苏,仿佛丢掉了一块用过的抹布。
她转过身,背对着洞窟入口,面对着那张空无一人的王座。
她缓缓地坐了下去。
那不是一个疲惫的、寻求庇护的坐姿。她的身体沉入宽大的座椅,脊背却挺得笔直。巨大的、粗犷的黑曜岩王座,将她衬得愈发娇小,仿佛一个误入巨人国度的瓷娃娃。
可当她坐下的那一刻,整个洞窟的轰鸣,似乎都为之一滞。
那些狂暴的、肆虐的妖气乱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呼啸声陡然降低了许多。空间中那种毁灭性的狂暴气息,开始向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威严转变。
仿佛这张王座,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死寂。
洞窟内外,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所有妖怪的目光,都汇聚在那道小小的、白色的身影上。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坐在猪妖王用鲜血与杀戮铸就的王座上,仿佛生来就该坐在那里。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息,两息……
就在洞外一些小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逼疯的时候,王座上的叶染,动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洞窟入口的方向,投向了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恐、骇然、疑惑的脸。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个极其不协调的笑容。
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弧度,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她的脸颊上甚至还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让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瞬间生动了起来,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美。
但她的眼睛没有笑。
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光亮。那是一片亘古不变的寒夜,里面沉淀着万载的孤寂与漠然。当这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不会感觉到被“看”,而是感觉到被“审判”,被“估价”。
一个天真至极的笑容,配上一双残忍至极的眼睛。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被糅合在同一张绝美的脸上,产生了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毛骨悚然的魅力。
“轰!”
熊妖将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看不懂。
他完全看不懂。
这个笑容,比最狰狞的威胁,比最恶毒的诅咒,都要可怕一万倍。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复仇的快感,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恶意。是一种猫捉到老鼠后,在决定如何享用它之前,露出的那种饶有兴味的、玩味的表情。
而他们,就是那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可闻。
蛇妖碧鳞那妖娆的身体,第一次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与理智,在那个笑容面前,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的直觉在疯狂地向她尖叫,那不是人,那不是妖,那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一个,以玩弄世间万物为乐的怪物。
叶染坐在王座上,歪了歪头,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十分有趣。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杀意。
那是棋手在布好棋局,看着棋子们各就各位时,露出的那种满意的、期待的眼神。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