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镇妖石柱封印动，碧鳞惊觉已入牢笼
那一声“嗡”鸣，并非从耳膜传入，而是自骨髓深处炸开。
它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整片潭水的剧烈翻涌。大殿内原本狂躁而污浊的妖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变得凝滞、沉重。
喧嚣戛然而止。
犀九正咧着大嘴，准备发出又一声助威的吼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古怪的“咯咯”声。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不明白为何气氛陡然转变。那些叫嚣着让叶染爬快点的小妖，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淫邪与兴奋还未褪去，眼中已经染上了惊疑与不安。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所有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根矗立在大殿中央的石柱所吸引。
那根石柱，在万妖窟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粗糙、古旧，上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与青苔，是妖兵们磨爪子、靠着打盹的寻常之物。然而此刻，它却变了。
一道道微光，正从石柱的基座开始，沿着那些早已被尘土和岁月掩盖的古老刻痕，缓缓向上攀爬。那光芒并非纯粹的金色或银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星辰与太古气息的苍青色。光芒流淌，如活物般勾勒出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妖认识，但只看一眼，便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敬畏油然而生。
那不是妖力，更不是灵力，那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本源，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法则。
“装神弄鬼！”
碧鳞的厉喝打破了这诡异的死寂。她脸上的陶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沉。作为殿内最强大的妖，她最先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排斥性。那股力量就像是在她绝对掌控的领地里，凭空长出了一根拔不掉的毒刺。
她没有丝毫犹豫，五指成爪，一道青色的妖力匹练如毒蛇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抓向那根正在发光的石柱。她要将这不知名的东西，连同那根碍眼的柱子，一同轰成齑粉！
然而，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足以开碑裂石的妖力匹练，在触及石柱周围三尺距离时，竟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消融了。没有爆炸，没有冲击，甚至连一丝能量的涟漪都未曾泛起，就那么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碧鳞的瞳孔猛地一缩。
也就在此时，那些攀爬的苍青色符文，已经遍布了整根石柱。光芒大盛，不再是缓缓流淌，而是轰然爆发！
“嗡——！”
第二声嗡鸣响彻天地。这一次，不再是灵魂的震颤，而是清晰可闻的实体声响。以石柱为中心，无数道苍青色的光线激射而出，在半空中交织、链接，瞬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由符文光线组成的立体囚笼。
这囚笼上圆下方，笼罩了方圆近十丈的范围。光线组成的栅栏之间，是流转不休的古老符文，它们彼此呼应，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能量壁障。
而碧鳞，连同她身后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王座，正好被完完整整地关在了囚笼的正中央。
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妖都看傻了。犀九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拳头。那些刚刚还在起哄的小妖，则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主宰生杀大权的新王。
下一刻，竟成了笼中之囚。
这转变来得太快，太荒谬，以至于超出了他们贫瘠的想象力。
“这……这是什么……”一个狼妖将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囚笼之内，碧鳞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身边一道光栅。
“滋啦——”
一声轻响，她的指尖冒起一缕青烟，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那光栅看似虚幻，却蕴含着一股毁灭性的镇压之力，对妖力的克制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一个从一开始就为她精心准备好的陷阱。
她猛地转过头，视线如利剑般射向那个依旧趴在囚笼边缘的身影。
叶染，还保持着那个卑微爬行的姿势，一头青丝散乱，遮住了脸庞，身体还在微微起伏，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是你搞的鬼！”碧鳞的声音尖锐而扭曲，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暴怒，“你这个卑贱的人族！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再保留，全身妖力轰然爆发。青色的妖气冲天而起，在她背后凝聚成一条巨大的蛇影，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她双手结印，一道道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妖术光华，如狂风暴雨般轰向囚笼的光栅。
“轰！轰！轰！”
整个大殿都在剧烈地摇晃，碎石簌簌落下。然而，那看似脆弱的光之囚笼，却稳如泰山。碧鳞那狂暴的攻击落在上面，除了激起一圈圈更为璀璨的符文光晕外，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撼动。
反而，每攻击一次，囚笼上的符文就亮上一分，从地脉中汲取的力量就更强一分。碧鳞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正在被这囚笼疯狂地压制、削弱。在这片空间里，她就像是陷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束缚就越紧。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开始在她心中蔓延。
“没用的。”
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从她脚边响起。
碧鳞的攻击骤然一停。她僵硬地低下头。
只见那个一直趴在地上的“玩物”，正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站得很慢，动作甚至有些摇晃，仿佛依旧虚弱。她身上的白裙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与血污，狼狈到了极点。
可是，当她完全站直身体，当她抬起手，用一种近乎粗鲁的、漫不经心的动作，将脸上那道刺眼的血痕与未干的泪痕一同抹去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双原本蓄满泪水、惊恐无助的眸子，此刻清澈如寒潭，里面再没有半分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个哭泣求饶、丑态百出的女人，只是一个拙劣的幻影。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一道光栅，看着笼中气急败坏的碧鳞，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不是胜利的喜悦，也不是复仇的快意，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像是工匠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碧鳞喉咙发干，一个字卡在那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比任何妖术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金色的竖瞳里写满了混乱与不解，“你明明只是一个凡人……这到底是什么阵法？你怎么可能驱动它？”
“我？”叶染歪了歪头，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笑容看起来天真又无辜，“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呀。刚刚不还在给你跳舞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碧鳞因为暴怒而扭曲的俏脸，轻声补充道：“不过，说真的，你生气的样子，可比你得意的时候，要好看多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碧鳞的脸上。
羞辱！极致的羞辱！
她之前施加在叶染身上的一切，此刻正以百倍、千倍的方式，反弹回她自己身上。
“啊——！”碧鳞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她疯了一般，再次催动妖力，不计后果地轰击着囚笼。
而囚笼之外的群妖，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看着笼内疯狂的碧鳞，又看看笼外那个判若两人的叶染，脑子里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剧本不是这样的！
那个柔弱可欺、被他们肆意嘲笑的人族女子，怎么会……怎么会……
犀九感觉自己的牛脑完全不够用了。他看着叶染那张依旧美丽，却散发着让他心惊肉跳气息的脸，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更本能的、面对无法理解的未知时，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他的下跪，像是一个信号。周围的小妖们你看我，我看你，也都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啧，这根基也太不稳了。才显化了这么点力量，就开始反噬了。”*
叶染的脑海里，响起了敖烬带着一丝痛苦和不屑的声音。
*“闭嘴，老龙。享受你的出场时刻。”*叶染在心中淡淡回应。
她能感觉到，那缕被她注入石柱的龙气，在引动了整个镇妖柱的封印后，也同样牵动了敖烬残魂深处的禁制。一股来自天道法则的反噬之力，正顺着那微弱的联系，灼烧着他的灵魂。
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以为，一个破笼子就能困住我？”碧鳞的攻击渐渐停了下来，她剧烈地喘息着，妖力消耗巨大，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叶-ran，“万妖窟的地脉与我相连！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引动地脉之力，将这根破柱子一起震碎！”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身为万妖窟土生土长的大妖，她对这里的地脉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哦？是吗？”叶染闻言，非但没有紧张，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你口中的‘破笼子’，能如此轻易地调动地脉的力量，甚至……比你这个‘主人’还要轻松？”
碧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终于意识到了最可怕的一点。这个囚笼的力量，根源正是她赖以生存的万妖窟地脉！她引以为傲的优势，此刻却成了镇压她自己的枷锁！
“这……这是镇妖柱……”碧鳞的嘴唇开始哆嗦，一个被所有妖族遗忘在古老传说中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上古时期，用以镇压大凶的……镇妖柱……它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被你一个凡人启动？”
“问题问得很好。”叶染轻轻拍了拍手，像是为她的聪敏而鼓掌，“可惜，没有奖励。”
她向前走了半步，身体几乎贴在了光栅上，那双冰冷的眸子，与碧鳞惊恐的竖瞳对视。
“你有没有觉得，”叶染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呢喃，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戏谑与恶意，“这个笼子……好像不是为你准备的。”
“它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现在，它醒了。它很饿。”
话音未落，囚笼之内，那根苍青色的石柱之上，所有的符文光芒陡然汇聚于一点。下一刻，一只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龙爪虚影，从石柱中猛然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