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狼狈不堪地跳上其中一条快艇,引擎被粗暴地摇响,发出沉闷的咆哮。快艇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出阴影,划破漆黑浑浊、反射着漫天红光的江面。
“砰!砰!”几声枪响从码头方向传来,似乎是警方发现了他们,进行了警告性射击,但快艇速度极快,很快就驶出了有效射程,融入黄浦江深沉的夜色之中。
冰冷的江风如同刀子般刮过黄啸天的脸颊,他身上那件昂贵的丝绸睡衣早已被冷汗、黑灰和溅到的江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而狼狈。他死死抓着快艇的栏杆,回头望着那片越来越远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火光和密集闪烁的警灯。
他的帝国,他半生的心血,就在那片火光中燃烧、崩塌。儿子下落不明,核心仓库和货物化为乌有,最忠心最能打的一批手下非死即俘,而他自己,上沪滩曾经叱咤风云的黄老板,此刻如同丧家之犬,靠着多年前留下的后路仓皇逃命。
奇耻大辱!刻骨仇恨!
“查!给我查到底!”
他的声音在引擎轰鸣和江风中被撕扯得变形,扭曲的脸上肌肉抽搐,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到底是谁?!是商野湖那个老匹夫,还是别人...”
他此刻才猛然意识到,从儿子被绑,场子被砸,再到今晚这精准而致命的袭击……
一环扣一环,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江湖仇杀。那伙亡命徒最后的疯狂抵抗和诡异自毁……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同归于尽式的表演,目的就是将他引出来,拖入泥潭,然后……
“老大,你大哥大响了..”
当接通电话后,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颤抖时,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这个手下是被他安排去找他儿子黄炎彬的,这种语气,这种颤抖的声音,让他极度的恐惧。
“什么事?”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颤抖着说道:“老大,我找到少爷了,但是商野湖的手下在逃之前,开枪打了少爷,我们杀掉他们两个人,剩下的两人逃走了,但是少爷..少爷已经不行了。”
“你确定是商野湖的人?”
黄啸天的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当得知独子死后的一瞬,他就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军火毒品什么家财万贯,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要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留给鬼花啊?
他现在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只有报仇而已。
“确定,逃走的那两个人有一个是潘斜眼,他是商野湖的心腹手下。”
听到这个名字,黄啸天原本已经麻木的表情再次扭曲起来。潘斜眼,那个他见过几次,总跟在商野湖身边的阴险家伙。这下,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声音里没有悲痛,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少爷他……”手下的声音带着哭腔。
“给他找个棺材,帮他入土为安,这是我对你们最后一个请求。”
黄啸天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得像地狱里的钟声:“然后你们就逃吧,我要去找商野湖…我要让他们用命来偿还。”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回头望向那片火光冲天的码头,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恐惧和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狠戾。
“愿意跟我走的,和我一起去商野湖的老窝,不愿意的,各奔东西吧。”他突然对身边的心腹们说道。
“愿意跟我走的,和我一起去商野湖的老窝,不愿意的,各奔东西吧。”黄啸天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心死之后,只剩下复仇执念的冰冷。
快艇上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江风呼啸。
几个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心腹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跟着黄啸天刀头舔血十几二十年的老兄弟,见过大风大浪,但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和绝望的时刻。
片刻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发狠:“老大!我跟你去!商野湖那个老阴比!老子早就想剁了他!”
“妈的!少爷不能白死!干他娘的!”
“这条命是老大给的!豁出去了!”
最终,快艇上这最后五六个人,无一退缩。他们知道,此去大概率是条死路,但江湖义气、多年追随的恩情,以及此刻被点燃的同仇敌忾,让他们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黄啸天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动,只有一种冰冷的认同。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对驾艇的手下沉声道:“不去安全屋了。绕道去‘老闸口’,我们在那里有东西。”
快艇立刻改变方向,在昏暗的江面上划出一道弧线,驶向浦东另一处更为偏僻的旧码头区。
“老闸口”是一个几乎被废弃的小码头,堆满了锈蚀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渔船。快艇悄无声息地靠岸。黄啸天带着人迅速上岸,熟门熟路地钻进一个巨大的破旧集装箱后面。
他撬开一块松动的底板,露出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几支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枪,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还有几件普通的旧工装。
“换上衣服,拿上家伙。”黄啸天简短地命令道,自己率先拿起一支保养良好的五六式冲锋枪,熟练地检查枪机,装上弹匣。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让他更加冷静。
其他人也默默换上工装,拿起武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仓皇逃窜的黑帮大佬和保镖,而是一支即将进行自杀式袭击的亡命小队。
“商野湖现在会在哪?”刀疤脸一边检查枪械一边问道。
黄啸天眼神阴鸷说到:“我打电话问吧,现在埋在他那的钉子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几分钟后,他下令道:“走,大世界夜总会,他在三楼的私人包厢里。”
此时,大世界夜总会中。
商野湖正在和一个两米高的壮汉碰杯,旁边还坐着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如果有江洲道上的人在场,会惊讶的发现,和商野湖喝酒的这两人竟然是曾经曹三的左膀右臂,铁塔张彪和野狼苟飞。
商野湖放下酒杯,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又夹杂着些许疑虑,对苟飞说道:“苟先生这一手借刀杀人用的真巧妙,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林天强竟然如此霸道,只是小小的一点冲突,竟然能闹出来这么大动静,我都怀疑真的是他出手吗?没必要吧?
苟飞捏着酒杯,眼神阴鸷,嘴角却扯出一丝冷笑:“商老板,林天强这人,你不了解。他在江洲崛起的速度,快得吓人。靠的就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在他看来,这不是小小冲突,这是有人敢在他的碗里伸筷子。他不仅要剁了那只手,还要把整个桌子都掀了,告诉所有人,这桌菜,只有他能动。”
旁边的铁塔张彪闷声闷气地接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没错。这个人办事,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当天和我们起了冲突,第二天我们老大曹正阳就死在了家里,然后整个江洲道上瞬间洗牌,现在江洲已经是他的地盘了。”
商野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他嘿嘿一笑:“如此说来,倒是要谢谢这位过江猛龙了?替我除掉了黄啸天这个心腹大患!以后这上沪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