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循着魔剑指引的方向前行。
脚下的石板路逐渐被黑色的流沙取代，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
越往禁地深处走，空气越显凝滞，带着一股混沌初开的蛮荒气息。
墙壁上的幽绿魔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扭曲的黑色裂痕，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裂。
沿途的凶魂越来越多，形态各异，诡异至极。
有的漂浮在空中，身躯是半透明的黑色雾气，没有五官，却能发出尖锐的呜咽声。
有的趴在地上爬行，四肢扭曲如藤蔓，皮肤呈现出死灰色，指甲尖利如刀。
还有的蜷缩在角落，身体不断膨胀收缩，像是装满了脓血的皮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林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避开那些凶魂。
它们近在咫尺，黑色的雾气几乎要擦过他的衣袖。
没有察觉林砚的存在，依旧我行我素地游荡、嘶吼。
（还好魔剑没骗我，这些凶魂果然感应不到人族的气息。）
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能借着偶尔从裂痕中透出的微弱紫光辨认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
地面上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纹路，而中央，是一道足有丈宽的黑色缺口。
缺口处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凶魂正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缺口内部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仿佛连接着另一个虚无的世界，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吸力。
就在这时，林砚体内突然涌起一股温暖的力量。
苏景辞的魂影缓缓从他眉心飘出，依旧是月白色道袍的模样，只是比之前凝实了许多，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林砚一惊，下意识地想开口，又连忙捂住嘴，眼神里满是疑惑。
苏景辞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温和而清晰。
“不用怕。我现在与你神魂相连，算是一体共生，无论你想什么，我都能感知到，无需开口说话，意念交流即可。”
林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又是这种老掉牙的读心术，也太没有新意了。）
苏景辞的魂影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揶揄：（看过你的记忆后，确实觉得这设定有些俗套，不过实用就好。）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林砚心里一紧。
（自然。）苏景辞点头，语气坦然。
（你不也看过我的记忆了吗？而且你我本就是同源，又何必分彼此呢？）
林砚眉头微蹙，在心里追问：（你说你是我某一世的灵魂碎片，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等我，真的只是因为罗盘说能找到答案？）
苏景辞的魂影飘到世界缺口旁，目光深邃地望着那片漆黑。
（具体的前尘往事，我也记不太清了，灵魂碎片承载的记忆本就残缺。当年我在秘境中苏醒，脑海里出现了那个青铜罗盘，是它告诉我只有找到你，才能补全遗憾，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不再多言，转身看向林砚，语气变得严肃：（闲话少说，该办正事了。这阵法需要以你的浩然灵力为引，配合我的占卜之力定位缺口核心，才能启动屏障。你听我指引，运转灵力注入阵法纹路。）
林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阵法边缘，掌心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
（好，我准备好了。）
（凝神静气，跟着我的指引走。）
苏景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的魂影化作一道金光，融入青铜罗盘的虚影中。
罗盘虚影在林砚掌心旋转起来，指针飞速跳动，最终指向阵法中央的缺口。
林砚按照指引，一步步踏入阵法，淡蓝色的灵力顺着脚下的纹路流淌，所过之处，纹路亮起淡淡的金光。
就在灵力即将注入缺口核心时，缺口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爆发，数只体型庞大的凶魂从缺口处冲了出来，朝着林砚的方向扑来。
（不好！）林砚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别慌！）
苏景辞的声音沉稳有力。
（它们看不到你，只是被能量吸引。继续注入灵力，我来稳住阵法！）
金光从罗盘虚影中爆发，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凶魂的冲击。
林砚咬牙，不再犹豫，将全身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阵法。
淡蓝色的灵力与金色的阵法光芒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朝着世界缺口笼罩而去。
缺口处的黑色雾气剧烈翻滚，像是在抵抗网的束缚。
林砚能感觉到灵力在快速流失，额头渗出了冷汗，手臂微微颤抖。
苏景辞的魂影也变得有些虚幻。
（再加把劲！核心就在缺口最深处！）苏景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林砚咬紧牙关，脑海中闪过红凝的笑容。
（不能放弃！）
他猛地催动最后一丝灵力，光网瞬间收缩，狠狠嵌入世界缺口。
“嗡——”一声巨响。
那网化作一道透明的屏障，将缺口彻底封住。
那些刚要冲出来的凶魂被屏障反弹回去，连同缺口处不断涌出的黑色雾气，一起被缺口的吸力拉回了原来的世界。
屏障渐渐变得坚固，世界缺口不再涌出凶魂。
周围的黑色流沙也停止了流动，禁地深处的空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林砚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掌心的青铜罗盘虚影缓缓消散。
苏景辞的魂影也变得虚弱不堪，飘回他的眉心：“成功了……缺口补上了……”
“太好了……！”
林砚松了口气，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景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也带着一丝疲惫：“我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恢复神魂……等我醒来，或许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了……”
话音落下，林砚便感觉到眉心的温暖力量渐渐沉寂。
他休息了片刻，站起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红凝还在那里等他。
——
紫霞峰的竹楼里，晚晚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心脏砰砰直跳。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她仿佛亲身经历了云念昔的一切，亲手杀死苏景辞，甚至还能感受到云念昔的痛苦。
“怎么了，晚晚？”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晚晚一愣，转头看去，只见竹楼的窗边坐着一位白发女子。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流云长裙，与梦境中云念昔的模样一模一样。
只是头发已如霜雪般洁白，眼角爬着淡淡的皱纹，却依旧难掩眉眼间的温婉与清冷。
“你是……”
晚晚瞳孔骤缩，惊讶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女人？）
白发女子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落寞，轻轻点头：“我就是你梦里的云念昔，也是你的前世。”
“上一世？”
晚晚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不对，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傻丫头，你我本就一体，我当然能听见你的心声了。”
云念昔抬手，指尖轻轻划过窗边的凝露花。
“你能梦见我的过往，感受到我的情绪，就是因为我们的灵魂有着深深的羁绊。”
晚晚想起梦境中云念昔得知真相后，在坟前痛哭的场景，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轻声问道：“当年……你知道真相后，是不是很痛苦？”
云念昔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晚晚，眼神温柔。
“你不也能感受到吗？那种悔恨、痛苦、思念，深入骨髓，我用了一生的时光也没能忘却。”
晚晚点点头，她确实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我能感受到，你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
云念昔的目光望向窗外，朝着魔族的方向，眼神悠远而执着：“我在找一个人。”
“找苏景辞？”晚晚脱口而出。
云念昔一愣，随即笑了：“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故事了。没错，我在找他。”
“当年我靠着他留下的《占卜秘要》，耗尽一生修为占卜他的下落。罗盘指引我来到这个世界，我能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她转头看向晚晚，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相信你会帮我找到他的。”
晚晚点了点头：“嗯，念昔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晚晚，谢谢你。”云念昔轻轻舒了口气，眼底的执着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再续前缘，只是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原因。”
她站起身，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晚晚，珍惜眼前人。不要像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你要走了吗？”晚晚连忙问道。
云念昔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傻丫头，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会。不用担心我，你若是遇见危险，我自然会出现的。”
话音落下，云念昔的身影彻底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竹楼里。
晚晚坐在床边，愣了许久，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向窗外，朝着魔族的方向，眼神坚定。
（阿爹，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