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小院时,林砚端着最后一盘清蒸灵鱼走出厨房,瓷盘上冒着热气,鲜美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爆炒灵笋脆嫩爽口,灵米糕泛着莹白光泽,还有一锅菌菇汤,汤面上飘着细碎的葱花,连空气里都裹着暖意。
“可以吃饭啦!”林砚笑着招呼众人,把灵鱼放在桌中央,“大家别客气,都是家常小菜,垫垫肚子就行。”
楚昭宁第一个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灵鱼,入口鲜嫩,灵力在舌尖化开,忍不住眼睛一亮:“林叔,您做的菜也太好吃了吧!比青云宗的灵膳房做的还香!”
她从小在宗门长大,吃惯了制式化的灵食,第一次尝到这样带着烟火气的饭菜,格外惊喜,说话时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红晕,显得格外单纯。
晚晚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动作瞬间顿了顿,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警惕——怎么连昭宁姐都夸阿爹?阿爹不过是做了顿饭,怎么好像谁见了都要夸两句?
她偷偷瞥了眼林砚,见他正笑着给苏清漪盛汤,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温和,心里竟冒出个荒唐的念头:阿爹该不会是上辈子投错胎的魅魔吧?怎么走到哪儿都能让人喜欢?
“昭宁过奖了,”林砚笑着摆手,给晚晚也夹了块灵鱼,“以前晚晚小的时候,挑嘴得很,不爱吃灵食,我只能学着变着花样做,慢慢就练出来了。做父亲的,总得多会点生活技巧,才能把孩子照顾好。”
提到“父亲”“孩子”,晚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低头扒着灵米糕,没再说话,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她不想做阿爹“照顾”的孩子,她想做能和阿爹并肩的人。
像红凝那样,能和阿爹一起聊心事,一起面对危险,而不是永远被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楚昭辞坐在红凝对面,夹菜的动作很慢,目光却时不时往红凝那边飘。
见红凝只扒着碗里的米饭,没怎么动菜,他犹豫了一下,夹了一筷子灵笋放在红凝碗里,语气依旧冷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多吃点,秘境里需要体力。”
红凝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眼底还带着几分心不在焉的愁绪——她还在想红绡,想着白天赶路时那若有似无的魔气,想着该怎么才能劝红绡回头。
她轻轻“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却只是象征性地咬了口灵笋,心思根本不在饭菜上。
苏清漪喝了口菌菇汤,看向林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林公子不仅心思细,手艺还这么好,难怪晚晚被你养得这么好。要是青云宗的男弟子都有你一半会照顾人,我也不用天天操心他们的起居了。”
云舒坐在旁边,默默喝着汤,没说话——她之前在竹院吃过林砚做的饭,早就知道他的手艺,只是性子内敛,不爱多言,只是偶尔给晚晚夹块她爱吃的灵米糕,算是无声的照顾。
一顿饭下来,除了楚昭宁的惊叹和苏清漪的偶尔调侃,气氛竟有些微妙的安静。
晚晚没怎么说话,只埋头吃饭,心里的失落像潮水般涨了又退;红凝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楚昭辞的目光总围着红凝转,却没再主动开口。
林砚看着众人,只当是大家赶路累了,没多想。
饭后,楚昭宁主动帮着收拾碗筷,晚晚却借口“累了”,坐在石凳上没动,眼神直直地盯着林砚的背影,直到林砚洗完碗出来,她才站起身,跟了上去。
“阿爹,我有话跟你说。”晚晚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倔强,不像平时那样软糯。
林砚愣了一下,见她神色认真,便点了点头,带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怎么了?是不是白天赶路累着了?”
晚晚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又藏着几分不安:“阿爹,我问你,我和红姐姐,谁在你心里更重要?”
林砚无奈地笑了,伸手想摸她的头,却想起她已经长大了,手指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傻丫头,当然是你最重要。你是阿爹的女儿,是阿爹最亲的人,红凝是我们的朋友,怎么能比呢?”
“可是……”晚晚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低了下去,“可是越长大,阿爹好像越不愿意跟我亲近了。以前我能抱着阿爹的脖子睡觉,能拉着阿爹的手逛街,现在我想靠近你,你都要躲着……”
林砚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晚晚,你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古人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男女有别,就算是父女,也得注意分寸。阿爹不是不愿意跟你亲近,是怕对你影响不好,也怕别人说闲话。”
他又开始了“男女有别”的教育,絮絮叨叨地说:“你现在是金丹期修士,以后还要跟其他修士打交道,要是让人看到你还像小时候那样跟阿爹腻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你?会觉得你不懂规矩……”
晚晚没听下去,心里的失落渐渐变成了烦躁——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在乎阿爹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好!
她猛地站起身,打断林砚的话:“我知道了!阿爹你别说了,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她没等林砚回应,转身就走,关门时的力气比平时大了些,发出“砰”的一声响,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不满。
林砚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越大脾气越倔,还听不进劝了,难道真是到了叛逆期?
他却没察觉到,晚晚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偏执,早已不是简单的“叛逆”。
晚晚回到房间,楚昭宁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床边,没开灯,只借着窗外的月光,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
“凭什么……凭什么长大了就要避嫌……”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手指却死死攥着枕头的边角,指节泛白。
想起林砚刚才的话,想起他收回的手,想起红凝能自然地跟阿爹聊天,她心里的不甘像藤蔓一样疯长。
渐渐的,她的呼吸平稳下来,眼底却褪去了委屈,浮现出一丝近乎偏执的光——那是属于病娇的、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执念的笑:“阿爹,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想只做你的女儿。我会让你慢慢习惯,慢慢接受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她轻轻拍了拍枕头,像是在安抚自己,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决心。
房间里很静,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和月光洒在床沿的冷光,映着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属于偏执的温柔。
而隔壁房间的林砚,还在为晚晚的“叛逆”发愁。
根本没料到,他视若珍宝的女儿,早已在心底埋下了不一样的种子,只等着合适的时机,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