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子还在簌簌往下落,落在陶碗边缘的柳叶上,凝出一层薄薄的冰碴。狗剩攥着怀里的锁魂盒,指尖能摸到盒身刻着的柳纹,那股消失的烫意仿佛沉到了盒底,像一团埋着的火种,时不时灼一下他的掌心。
王奶奶弯腰拂去陶碗上的积雪,指尖划过碗沿的柳印,绿光与雪色相撞,泛起细碎的光晕。“这陶碗是柳仙当年用自身仙骨炼化的,镇了地脉三百年,可铜冠人的黑气越来越烈,怕是撑不了太久了。”她抬头看向马四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马堂主,你出马仙堂虽有常、蟒二仙坐镇,但铜冠人最擅长借邪祟之力,咱们得早做打算。”
马四海摩挲着桃木剑上的符咒,剑身金光忽明忽暗。“我已让弟子连夜赶回仙堂,取来镇堂的‘七星灯’,今夜便在这井口布下‘七星锁灵阵’,暂时压制黑气。只是……”他目光落在狗剩手背上的柳印,“柳印是柳仙传承,狗剩年纪尚轻,仙力未稳,若铜冠人再来,他怕是要成突破口。”
胡三蹲在雪地里,用爪子扒拉着积雪,红毛渐渐平复,却依旧警惕地盯着老林方向。“那铜冠老鬼当年被柳仙打散魂魄,靠吸食地脉阴气才苟活至今,如今又勾连山中精怪,定然是想夺了地脉之力,重塑肉身。”它抬头看向狗剩,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你那锁魂盒,是柳仙留下的法器,能收邪魂,关键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
银尾子慢慢爬起来,甩了甩尾巴,嘴角的血迹被雪水冲淡,尾巴尖的蓝光微弱了不少,却依旧倔强地亮着。“我去老林边缘探查,那黑瞎子虽走了,但铜冠人说不定还藏在附近,我若发现异动,便用蓝光示警。”话音未落,它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银影,钻进了茫茫雪林。
夜色渐深,柳荫镇的灯火寥寥,唯有井口周围被马四海布置的七星灯照得通明。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方位摆放,灯芯跳动着金色的火苗,与陶碗的绿光、桃木剑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在雪地上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牢牢罩住地脉之口。
狗剩守在灯旁,手背上的柳印忽然热了起来,与怀里的锁魂盒遥相呼应。他抬头望向老林,隐约听到林子里传来几声凄厉的嚎叫,不是狼嚎,也不是黑瞎子的怒吼,更像是无数邪祟在低语,顺着风雪飘来,让人不寒而栗。
马四海猛地握紧桃木剑,眼神一凛:“来了。”
话音刚落,老林深处突然升起一股浓郁的黑气,直冲云霄,将半边夜空染成了墨色。黑气翻滚着,化作无数张扭曲的鬼脸,朝着柳荫镇的方向扑来。七星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光网瞬间被黑气压得凹陷下去,发出“滋滋”的声响。
“列阵!”马四海大喝一声,身后的弟子立刻催动常仙与蟒仙,青蛇与巨蟒再次身形暴涨,蛇信子吞吐着寒气,对着黑气发出威慑的嘶鸣。胡三纵身跃起,红妖气化作烈焰,朝着黑气烧去。王奶奶撒出一把糯米,糯米落在黑气中,化作点点白光,腐蚀着邪祟之力。
狗剩只觉得体内的仙力不受控制地涌动,锁魂盒从怀里飞出,悬浮在半空,盒盖缓缓打开,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那些扑来的鬼脸被吸力牵引,纷纷朝着锁魂盒飞去,化作缕缕黑烟,被收入盒中。
“好小子,果然没看错你!”胡三兴奋地喊道。
可就在这时,黑气的中心突然传来一阵冷笑,那声音比之前更加阴冷:“小小的锁魂盒,也想收我?”黑气骤然收缩,化作铜冠人的虚影,这一次,他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头顶的铜冠泛着诡异的绿光,“今日,我便毁了这地脉,让你们全都陪葬!”
铜冠人抬手一挥,黑气化作一把巨大的黑刀,朝着井口的陶碗劈去。马四海脸色大变,纵身跃起,桃木剑金光暴涨,迎着黑刀斩去:“休想!”
“嘭”的一声巨响,金光与黑气碰撞,震得整个柳荫镇都在颤抖,积雪从屋顶大量滑落,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马四海被震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雪地上,染红了一片。
“马堂主!”众人惊呼。
铜冠人冷笑一声,再次挥刀,黑刀直逼陶碗。狗剩瞳孔骤缩,猛地扑上前,手背上的柳印绿光爆射,与锁魂盒的吸力结合,化作一道绿色的光柱,撞向黑刀。
“滋啦——”
绿光与黑气僵持在一起,狗剩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冷汗顺着额头流下,与雪水混在一起。他咬紧牙关,嘶吼道:“柳仙在上,弟子定护柳荫镇周全!”
锁魂盒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盒身上的柳纹活了过来,化作一条翠绿的柳枝,缠绕住黑刀,一点点将黑气瓦解。铜冠人的虚影发出一声惨叫,身形再次变得虚幻。
“不——”
就在这时,老林里突然传来银尾子的蓝光示警,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再次冲出,竟是那黑瞎子精!它不知何时又被铜冠人控制,双眼猩红,径直朝着狗剩撞来。
“小心!”胡三急忙扑过去,红妖气化作盾牌,挡在狗剩身前。
“嘭”的一声,胡三被撞飞出去,红毛凌乱,嘴角溢出鲜血。黑瞎子精扬起蒲扇大的巴掌,朝着狗剩拍来。
千钧一发之际,陶碗突然光芒大盛,一片柳叶从碗中飞出,化作柳仙的虚影,白衣胜雪,手持柳枝,轻轻一点,黑瞎子精浑身一僵,周身的黑气瞬间消散,再次恢复清明,瘫倒在地。
铜冠人的虚影见状,知道今日无法得逞,怨毒地看了众人一眼:“柳荫镇,我还会再来的!”说罢,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失在老林深处。
风波暂歇,众人瘫坐在雪地里,皆是满身疲惫。柳仙的虚影看着狗剩,眼神温和:“好孩子,守住地脉,便是守住了柳荫镇。铜冠人未除,危机仍在,你们……务必小心。”话音未落,虚影化作点点绿光,融入陶碗之中。
雪还在下,七星灯的火苗渐渐平稳,光网重新笼罩在地脉之口。狗剩捡起锁魂盒,盒身的烫意再次消失,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沉重。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序幕,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柳荫镇的夜,依旧安静,但这份安静之下,是愈发紧绷的弦,是人与仙的坚守,更是一场正邪对决的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