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黏在芋心蕊上，像凝固的阴云，风一吹竟没散，反而牢牢贴在石面上，晕开一圈浅黑色的印子——那印子的纹路，和胡三太爷笔记里“噬灵咒”的咒痕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黑灰，是巫九的咒气凝的。”胡三爷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芋心蕊，那蕊子就“滋啦”响了一声，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地脉石的缝，却在阵光前被弹了回来，散在白奶奶脚边。白奶奶浑身一颤，原本蓬松的白毛竟耷拉下来几缕，沾了黑烟的地方，毛尖慢慢变黑，像被墨浸过。 小雨攥着竹蜻蜓往前凑，刚靠近白奶奶，竹蜻蜓突然发烫，比上次感应黑影时更灼人，“胡三爷！竹蜻蜓烫得慌，是不是……是不是白奶奶身上有咒气了？” 胡三爷点头，脸色比刚才更沉：“巫九早就在白奶奶身上留了咒种，刚才掉芋心蕊是信号——他要借咒种引动白奶奶的本命气，等气散了，白奶奶就会变成他破阵的引子。” 黄二爷虚弱地晃了晃，黄色的光晕忽明忽暗：“我被他困在石底时，听见他跟个黑影说话，说‘白刺猬的气最纯，先拿她开刀’，只是没看清那黑影是谁……” “黑影？”李婶突然插话，手里的竹篮还在抖，“前儿个我去芋田摘芋子，就看见老槐树下有个黑影，一晃就没了，当时还以为是眼花，现在想来……” 话没说完，柴房方向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木柴倒地的响。胡三爷猛地起身：“去柴房！白奶奶刚才在那儿待过，肯定有线索！” 众人往柴房跑，推开门就闻见一股腥气——不是巫九的腐肉腥，是带着芋香的腥，像生芋沾了血。地上的木柴散了一地，其中一根柴上刻着个歪扭的“白”字，字缝里渗着黑液，滴在地上的芋叶上，把芋叶蚀出个小洞，洞里竟慢慢爬出来细小的黑虫，一碰到光就化了。 白奶奶走进柴房，鼻子动了动，突然往柴堆最里面钻，扒开几根湿柴，露出一块藏在底下的石板——石板上有个巴掌大的洞，洞里塞着半片芋叶，芋叶上裹着层透明的黏液，黏液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个人蹲在洞外，正往里面递东西。 “是有人在这儿给巫九递芋心蕊！”胡三太爷翻出笔记，飞快地翻到“禁术辅器”那页，“你看这个，巫九当年偷学的禁术里，有个‘阴媒术’，得靠人或精怪当‘媒子’，给他送带阴气的东西，芋心蕊就是最好的媒引！” 话音刚落，白奶奶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浑身的白毛瞬间竖起来，身上的白光像被扎破的灯笼，一点点往外出散。柴房的窗户“啪”地碎了，几片槐树叶飘进来，叶面上竟用黑液画着咒符，直往白奶奶身上贴。 “是老槐树那边的东西！”狗剩抄起锄头，要去打那些树叶，却被胡三爷拦住：“别碰！那树叶沾了咒气，碰了会被缠上！” 柳太爷立刻缠上白奶奶的身体，青蛇身上的符纹亮起金光，把槐树叶挡在外面，可树叶落在地上，竟慢慢聚成个小小的黑影，黑影里传出个细弱的声音，像掐着嗓子说话：“白奶奶……跟我走……巫九大人会给你好处……” “是你在帮巫九！”胡三爷身上的青光暴涨，眼看就要显狐形，黑影却“嗖”地钻进石板的洞里，只留下一句话：“下半夜……地脉石旁见……晚了……白奶奶就没了……” 洞外的黏液慢慢干了，石板上留下个浅浅的手印——五根手指，指缝里夹着点芋泥，和李婶做的糖芋泥一模一样。 李婶脸色瞬间白了：“这……这芋泥是我早上撒在柴房外的，怎么会在这儿？” 胡三爷走到石板前，摸了摸手印，指尖泛起点白霜：“不是李婶，是有人借了她的芋泥味，引白奶奶来柴房，好下咒种。”他转头看向白奶奶，白奶奶的爪子已经开始发僵，“现在咒种已经动了，要是下半夜之前找不到解咒的法子，白奶奶的本命气会被咒种吸光。” 小雨突然举着竹蜻蜓，指着地脉石的方向：“竹蜻蜓不烫了，可是……可是它在往地脉石那边偏，像被什么东西拉着！” 众人往竹蜻蜓指的方向看，地脉石的阵光竟比刚才暗了些，石缝里偶尔传出“沙沙”的响，像有东西在磨石头。黄二爷叹了口气，黄色的光晕又弱了点：“巫九在磨阵光，等阵光再暗点，他就能把咒种的气引过去，到时候白奶奶就会自己往石缝里钻……” 胡三爷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村民：“解咒种需要两样东西——一是白奶奶自己的本命精血，二是全村人的念力，得比上次封阵时更集中。但念力聚得越狠，巫九那边的咒气就会越凶，说不定那个帮他的黑影会出来捣乱。” “我们不怕！”狗剩攥紧锄头，身后的村民也跟着点头，“白奶奶护了村里这么多年，我们不能让她出事！” 李婶擦了擦眼泪，从竹篮里掏出块没撒的糖芋泥：“我这芋泥是用今年新收的芋子做的，最甜，等会儿聚念力时，我就想着这芋泥的味，想着白奶奶上次帮我赶跑偷芋子的黄鼠狼……” 小雨把竹蜻蜓抱在怀里：“我想着上次白奶奶把芋心蕊推给我，让我护着地脉石，我肯定能聚好念力！” 胡三爷点头，又看向柳太爷和黄二爷：“等会儿我和柳太爷护着白奶奶，黄二爷你撑着阵光，别让巫九趁机破阵。那个黑影要是出来，狗剩你带着几个年轻的村民盯着老槐树，有动静就喊。” 安排好后，众人扶着白奶奶坐在地脉石旁，村民们围成一圈，闭上眼，手里或攥着芋叶，或捏着芋泥，一道道白光从他们身上冒出来，比上次更亮，像无数根银丝，缠向白奶奶。 白奶奶慢慢抬起爪子，爪子尖渗出一点血珠——那是她的本命精血，血珠刚碰到白光，就化作一道红光，钻进她的身体里。原本耷拉的白毛慢慢竖起来，身上的白光也开始恢复。 可就在这时，老槐树那边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槐树叶像下雨似的落下来，每片叶子上都带着黑液，直往村民的念力圈里飘。 “黑影来了！”狗剩大喊一声，和几个村民举着锄头冲过去，可树叶落地就变成黑影，一共三个，个个都往白奶奶那边跑。 柳太爷立刻分出一段蛇身，缠住一个黑影，黑影“吱”地叫了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散了，可另外两个黑影已经冲到念力圈旁，要往白奶奶身上扑。 黄二爷咬牙发力，黄色的光晕突然暴涨，挡住了黑影，可他自己却晃了晃，差点栽倒：“我……我撑不了多久……” 胡三爷眼看就要显狐形，却突然停住——他看见其中一个黑影的衣角，沾着点黄色的绒毛，和黄二爷的绒毛一模一样，只是更旧，像埋在土里几十年的。 “是你！”胡三爷突然看向地脉石的缝，“你把几十年前埋在槐树下的黄鼬尸骸挖出来了！用尸骸当黑影的壳！” 石缝里传出巫九的笑声，又粗又哑：“胡三爷果然聪明——那些尸骸是当年帮我炼禁术的黄鼬，现在正好当我的帮手！你们的念力快撑不住了吧？白奶奶的咒种已经开始吸她的气了！” 众人往白奶奶看去，果然，白奶奶的白毛又开始变黑，身上的白光忽明忽暗。村民们的念力也开始晃，有人额头冒了汗，手也开始抖。 就在这时，柴房方向突然传来“簌簌”声，是白奶奶之前掉在地上的芋心蕊！那蕊子竟自己滚了过来，滚到白奶奶脚边，突然爆发出白光——不是咒气的光，是干净的灵气，和村民的念力缠在一起，瞬间把白奶奶身上的黑气压了下去。 “是芋心蕊的灵气！”胡三太爷惊喜地喊，“它刚才沾了白奶奶的精血，竟醒了！” 白奶奶像是得了力气，猛地抬起头，对着石缝的方向叫了一声，声音清亮，带着股狠劲。她爪子里的本命精血又渗出几滴，和芋心蕊的白光、村民的念力缠在一起，化作一道光柱，直往石缝里冲去。 “不——！”巫九的惨叫声从石缝里传出来，那些黑影瞬间散了，槐树叶也不再落。石缝里的“沙沙”声停了，阵光重新亮了起来，比刚才更耀眼。 白奶奶身上的黑毛慢慢变回白色，白光也稳定下来，只是她还是有些虚弱，靠在柳太爷的蛇身上喘着气。 众人松了口气，胡三爷却没放松，他走到那片散落的槐树叶旁，捡起一片，发现叶面上的黑液里，裹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个“巫”字，和祠堂供桌上那块旧牌位的“巫”字一模一样。 “这木牌是巫九当年的东西，怎么会在槐树叶里？”胡三太爷接过木牌，刚碰到，木牌就“滋啦”响了一声，化作黑灰，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气里：“我没输……下一个……是柳太爷……” 风又吹过老槐树，枝桠晃了晃，这次的笑声更清楚，像有人站在树后，看着他们，等着下一次的劫数。柳太爷的蛇身突然绷紧，吐着信子，警惕地盯着老槐树的方向，蛇身上的符纹，竟慢慢泛起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