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溪水如同无数根钢针,持续不断地扎入沈清弦早已麻木的双腿,水流的力量推搡着她,每一步都需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稳住身形。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整片原始森林彻底吞噬,只有稀疏的星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在湍急的黑色溪流上投下些许破碎、摇曳的惨淡光斑,非但无法驱散恐惧,反而将四周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树影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就在这死寂与喧嚣(水声、风声、夜枭啼叫)交织的绝境中,那阵突如其来的、飘忽不定的诡异声响,如同冰锥般刺穿了沈清弦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那声音……像是许多人在极远处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又像是风穿过某种巨大骸骨空洞眼窝时发出的、饱含怨毒的呜咽,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却精准地钻进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激起一种源自本能的、毛骨悚然的战栗!
沈清弦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粗糙的砍刀刀柄,指甲深陷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是幻觉!这声音真实存在!
是野兽?不可能,野兽的嚎叫不是这样!是风声产生的错觉?但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人类情绪的悲戚感!难道……这“鬼线”上,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铁话语中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可能遇到……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要转身逃跑,但身后是未知的黑暗和可能存在的追兵。前方是地图上标注的、通往“哑巴谷”的必经之路。她无路可退!
声音似乎是从左前方、溪流拐弯处的密林深处传来的。去,还是不去?绕路?在漆黑一片、地形复杂的原始森林里绕路,无异于自寻死路。
拼了!是鬼是神,总要亲眼看看!
她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将恐惧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她放轻脚步,将身体最大限度地隐藏在岸边的岩石和树影中,像一只潜行的猎豹,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摸去。
越靠近溪流转弯处,那哭泣呜咽声就越发清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
她潜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转弯后的河谷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溪流在这里拐了一个急弯,冲刷出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而就在河滩对岸,靠近山崖的位置,赫然存在着几十个、排列得异常整齐的、半人高的土堆!每个土堆前,都立着一块粗糙的、没有刻字的石块!像是一个……乱葬岗?!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乱葬岗的上空,盘旋笼罩着一片诡异的、发出淡淡磷光的绿色雾气!哭泣呜咽声,正是从那片磷光雾气中传出!雾气缓缓流动,形状变幻,偶尔似乎凝聚成模糊扭曲的人形,随即又散开,周而复始!
饶是沈清弦经历过无数生死险境,看到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是磷火?可磷火不会发出这种声音!是集体致幻气体?还是……真的撞鬼了?!
就在她惊骇莫名之际,怀中的“火种”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温热感!这种温热感与她之前感受到的指引共鸣不同,更像是一种……警惕?或者说,是某种能量场被触发的反应?
几乎在“火种”产生反应的同时,那片磷光雾气似乎也有所感应,翻滚得更加剧烈,哭泣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仿佛带着某种愤怒和……渴望?雾气边缘,一丝丝绿光如同触手般,向着沈清弦藏身的方向缓缓延伸过来!
不好!
沈清弦魂飞魄散,不及细想,转身就想逃离这片诡异之地!
然而,她刚一转身,脚下被水中的藤蔓一绊,加上伤腿无力,整个人失去平衡,“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溪水中!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着想要爬起。
就在这时,她惊恐地发现,摔倒时,怀中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从信号塔下取得的黑色金属盒,不慎滑落了出来,掉在溪水中的一块石头上,油布散开,盒子表面沾染了溪水。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黑色金属盒在接触到溪水的瞬间,表面那些看似装饰的、与“火种”纹路相似的刻痕,竟然骤然亮起了微弱的、与对岸磷光同源的幽绿色光芒!并且发出了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而对岸那片磷光雾气,在金属盒发光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沸腾起来!哭泣声变成了尖锐的呼啸,整个雾气团猛地收缩,然后如同有生命般,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朝着金属盒的方向疾扑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沈清弦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抓那金属盒扔掉!
但她的手刚伸到一半,脑海中却如同闪电般划过守碑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钥匙’植入最终协议……”“火种”需“星晷”方能解……”
星晷?钥匙?协议?
难道……这黑色金属盒,不仅仅是“火种”的引导器,它本身……就是某种“钥匙”?而这片诡异的磷光雾气,并不是鬼魂,而是……某种被“钥匙”激活的、古老的……防御机制或者……信息载体?!这哭泣声,是记录下的遇难者的最后信息?还是某种能量场的拟态?!
这个念头让她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道绿色流光已经扑到近前,并没有攻击沈清弦,而是如同百川入海般,尽数涌入了那发光的黑色金属盒中!金属盒表面的绿光骤然变得无比耀眼,将周围照得一片幽绿!那“嗡嗡”声也变得更加高亢、急促!
持续了约莫十几秒后,绿光和声音骤然消失!金属盒恢复了沉寂,静静地躺在石头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对岸乱葬岗上空的磷光雾气也彻底消散无踪,连同那诡异的哭泣呜咽声,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山谷中只剩下溪流潺潺的水声和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一切恢复死寂,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沈清弦瘫坐在冰冷的溪水中,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块恢复平静的黑色金属盒,又看了看对岸那片此刻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乱葬岗。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磷光是什么?被盒子“吸收”了?这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挣扎着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金属盒。盒子入手冰凉,重量和触感没有变化。她尝试再次将其靠近“火种”,但这一次,“火种”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着对岸的乱葬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些土堆里埋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诡异的设置?这条“鬼线”,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神秘和危险!
她不敢在此久留,将金属盒重新用油布包好,紧紧塞回背包最深处。然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乱葬岗,转身,继续沿着黑水溪,向着“哑巴谷”的方向,踉跄前行。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中,除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更多了一层对这条古老密道背后所隐藏的、更深层秘密的沉重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