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刮骨钢刀,吹过废弃厂房的屋顶,卷起铁锈和尘埃,抽打在沈清弦蜷缩的身体上。她瘫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面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的啸音。屋顶的寒意透过单薄湿透的衣物,直透骨髓,与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交织,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在昏厥的边缘沉浮,黑暗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沉睡。
然而,怀中那一下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以及“火种”表面一闪而逝的微弱蓝光,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她濒临崩溃的意识壁垒,带来一种触电般的惊醒。
怎么回事?
她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冰冷的金属体。 “火种”静静地躺在掌心,在惨淡的星光下,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金属光泽,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刚才的震动和蓝光,是极度疲惫下的幻觉吗?还是……某种真实的变化?
她紧紧攥着“火种”,冰冷的触感让她的精神强行凝聚。不是幻觉!那感觉如此真实!是爆炸的冲击?低温的刺激?还是……某种预设的条件终于被满足了?
“烛龙”协议激活后,“火种”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沉寂状态。守碑人说过,它需要“净化”或最终触发才能揭示全部。难道……刚才濒死的经历,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某种“认证”或“解锁”的钥匙?
这个想法让她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她挣扎着翻过身,仰面朝天,将“火种”举到眼前,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审视。表面那些复杂古朴的纹路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之前感觉是纯粹的装饰或符号,此刻再看,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某些线条的走向和连接点,似乎隐隐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更具指向性的图案?像是一幅微缩的星图?或者……一个错综复杂的锁具结构图?
她尝试用手指轻轻触摸、按压那些关键的纹路节点。没有反应。她又尝试按照某种顺序滑动指尖。依旧沉寂。
也许需要特定的能量场?光线?或者……时间?
她回想起守碑人提及的“星晷”和“心火”。难道最终的解密,依然离不开天文方位或者某种生物能量的引导?在这荒郊野外的屋顶上,她如何满足这些条件?
失望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这时,远处城市方向,夜空中突然扫过几道强烈的探照灯光柱,隐约传来更加密集的警笛声,似乎有大量车辆正朝着这片废弃工业区驶来!
搜索升级了!地面的包围圈在收紧!屋顶也不再安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每动一下都痛彻心扉。她观察了一下屋顶环境,找到一处锈蚀的铁梯,通向地面。下楼的过程堪比酷刑,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
双脚踩在满是碎石和杂草的地面上,她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巨大的、早已停产的老工业区,厂房破败,管道纵横,黑暗笼罩着一切,如同巨大的迷宫。远处入口方向有晃动的车灯和隐约的人声。必须向相反方向逃!
她拖着残躯,借助废弃设备和建筑物的阴影,踉跄地向工业区深处潜行。脚踝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半爬半走。寒冷、饥饿、失血、疲惫如同无数只饿狼,啃噬着她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能逃到哪里。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远离搜索圈,找一个尽可能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待……等待一个渺茫的转机,或者……最终的结局。
在穿过一片堆满废弃化工桶的区域时,她突然脚下一滑,摔进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的混凝土涵管里。涵管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浓烈的化学品味和霉味,但至少提供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藏身之所。
她蜷缩在涵管深处,精疲力尽,意识开始模糊。也许,这里就是终点了。她紧紧握着“火种”,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它是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也许是濒死前的幻觉,也许是某种真实的感应,她感到掌心的“火种”似乎……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比上一次更清晰!而且,表面似乎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持续了大约一两秒,才缓缓消退!
这一次,她可以肯定,绝不是幻觉!
“火种”……真的在发生变化!在主动发出信号!?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难道……“火种”本身,具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性?或者,它对持有者的生命状态有感应?在持有者濒临绝境时,会被动激活某种保护或引导机制?
守碑人说过,“心火不灭,可启归途”。“心火”……是否指的就是持有者顽强的求生意志?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却又难以置信。这太超乎想象了。
她强撑着坐起,将“火种”紧紧贴在额头上,集中起全部残存的、微弱的意念,不是去思考复杂的指令,而是最简单、最纯粹的诉求:
“指引我……生路……”
她反复地在心中默念,将所有的希望、不甘、以及求生的渴望,都倾注在这无声的呼唤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涵管内死寂无声。就在她即将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火种”突然变得温暖起来!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像是拥有了体温!紧接着,一道比之前清晰数倍的、柔和的蓝色光束,突然从“火种”顶端一个极其微小的、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晶点中射出,在涵管黑暗的壁面上,投射出了一副清晰的、微微晃动的图案!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光点,而是一副……简易的二维地图!
沈清弦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她仔细辨认。地图勾勒出的是她所在的这片工业区的轮廓!其中,一个闪烁的蓝色光点,代表她当前的位置。而在地图边缘,另一个红色的箭头符号在不断闪烁,指向工业区西北方向,箭头的末端,标注着一个极小的、她勉强能认出的符号——那是一个抽象的、类似无线电塔的图案!
无线电塔?工业区西北方向……她依稀记得,那边似乎有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老式信号发射塔!
“火种”在指引她去那里?!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是安全的藏身处?是下一个接应点?还是……隐藏着最终答案的场所?
没有时间犹豫了!这是唯一的指引!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
希望,如同巨石下顽强钻出的嫩芽,再次挣破了绝望的土壤。
她不知道这指引是福是祸,但她已无路可退。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将“火种”紧紧攥在胸前,感受着那奇异的温暖。她挣扎着爬出涵管,辨认了一下西北方向,那里是工业区更荒僻、更未被开发的区域。
她咬紧牙关,拖着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那个闪烁的红色箭头所指的方向,踉跄前行。
夜色深沉,前路未知。但这一次,她手中终于有了一缕微弱却真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