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腐败物质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手电光束在管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圈。沈清弦拖着伤腿,在狭窄的空间里匍匐前行,金属内壁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服渗入骨髓。每一次挪动,右脚踝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只能咬紧牙关,用肘部和左腿的力量艰难推进。
管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周维明只给了入口信号和识别方式,并未说明内部路径和接应点的具体位置。这是一次盲目的信任之旅。她只能沿着主管道向前,祈祷在体力耗尽或被未知危险吞噬前,找到那个“光”。
爬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岔路口。一条继续向下,另一条水平延伸,通向一片更深的黑暗。她犹豫片刻,选择了水平管道。直觉告诉她,接应点应该在一个相对稳定、易于隐藏的位置。
水平管道内空间稍大,可以勉强弓着身子行走。但空气更加污浊,远处传来隐约的、像是大型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又前行了数十米,管道一侧出现一个检修口,铁盖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手电光向下照去——下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书库,堆满了蒙尘的书架和散落的书籍。
是这里吗?她不确定。按照约定,她需要等待对方的明确指引。她缩回管道,关闭手电,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寒冷和疼痛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她紧紧抱着怀里的《资本论》,书的硬角硌在胸口,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突然,下方书库的黑暗中,亮起一束微弱的光!光柱划破黑暗,在空中清晰地闪烁了三次,停顿,又一次长亮。
三短一长!对接信号!
沈清弦心中狂喜,正要回应,却猛地顿住——这信号来自下方书库,而非管道深处!周维明指示的接应点在通风管道内,为何信号出现在书库?是情况有变,还是……陷阱?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书库里除了那束光,再无其他声响,安静得可怕。她回想起接应点暴露的警告,回收站遭遇的专业追踪,心脏骤然收紧。对手能精准预判她的行动路线,难道就不能伪造接应信号吗?
不能贸然回应!她悄悄向后挪动,退回到岔路口,躲进向下管道的阴影里。她需要观察,需要确认。
几分钟后,书库里的手电光熄灭了。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老鼠能发出的脚步声在下方响起,并伴随着低沉的、压低的交谈声:
“……信号发了,没反应。”
“是不是没到?或者……发现我们了?”
“再等十分钟。不行就撤,不能久留。”
是陌生的男声!带着刻意压低的狠戾。陷阱!沈清弦浑身冰凉。接应点不仅暴露,而且被对方反向利用,设下了埋伏!周维明那边一定出了大事!
她必须立刻离开!但原路返回风险太大,出口可能已被封锁。她看向那条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管道。这是唯一未知的方向,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打开手电,毅然决然地爬进了向下倾斜的管道。坡度很陡,她几乎是在控制着速度向下滑行。管壁粗糙,刮擦着衣服和皮肤。不知滑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水流声,并且有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管道尽头是一个更大的空间,手电光照去,眼前景象让她愕然——这是一条废弃的地下防空洞主干道,脚下是及踝的污水,两侧是斑驳的混凝土墙壁,远处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
污水冰冷刺骨,脚踝的伤口一沾水,疼痛更加剧烈。但她没有退路。她涉水向前,每一步都艰难无比。走了约百米,前方通道一侧,出现了一个半掩的铁门,门上用红漆写着模糊的“配电室”字样。
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她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门缝,她看到里面空间不大,堆着一些废弃的配电箱。一个人影背对着门,正在一台老旧的手摇发电机前费力地转动着手柄,发出吱嘎的声响。发电机电线连接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灯光下,那人花白的头发和略显佝偻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是敌是友?她握紧了手中的工具钳,轻轻推开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