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蜡丸在指间冰冷而坚硬,像一颗浓缩的、通往短暂力量与漫长毁灭的禁忌果实。沈清弦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剧烈的喘息让胸腔如同风箱般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荒草的土腥。汗水、血水和泥污混合在一起,从额角滑落,刺痛了她眼角的伤口。远处,隐约还能听到搜索人员模糊的呼喝声和车辆引擎的低吼,如同猎犬的吠叫,提醒着她危险仍在咫尺之遥。
城市的方向已是龙潭虎穴,退回荒野等于自寻死路。周维明音讯全无,手中的“火种”与文件既是希望,也是催命符。她像一只陷入绝境的困兽,四周是不断收拢的罗网。体力早已透支,伤痛如影随形,意识因失血和疲惫而开始有些模糊。继续停留在这里,只有被发现的命运。
这颗蓝色药丸,是守碑人留下的最后手段,是饮鸩止渴的疯狂选择。吞下它,或许能换来一小时的清醒与力量,冲出包围,找到一线生机。但药效过后呢?极度虚弱,甚至昏迷,在这荒山野岭,与等死何异?
可是,不吞下它,她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
搜索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灌木被拨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没有时间犹豫了。
沈清弦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用牙齿咬开蜡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辛辣与苦涩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她没有丝毫迟疑,将那颗深蓝色的、黄豆大小的药丸扔进口中,甚至没有用水送服,硬生生咽了下去。
药丸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起初几秒,并无异样。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爆炸性的热流猛地从胃部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向四肢百骸!血管像是被点燃了,血液奔腾咆哮,心脏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极致的痛苦席卷而来,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撕裂、重组!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指甲深深抠进树皮里,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痛苦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几息之后,痛苦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诡异的巅峰状态。所有的疲惫、眩晕、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感官被放大到极致,远处搜索人员的脚步声、低语声变得清晰可辨,甚至能听到风中草叶摩擦的细微声响。视线变得锐利无比,能看清几十米外叶片上的纹路。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仿佛轻轻一跃就能腾空而起。
这就是透支生命换来的力量吗?果然……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大脑运转速度快得惊人,迅速分析着当前的处境:搜索队呈扇形向这边推进,左翼人员相对稀疏,且那边地势更低,有一片茂密的荆棘丛和乱石堆,是突破的可能缺口。必须速战速决,在药效期内尽可能远离这片区域,找到新的藏身点。
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弓起身子,目光锁定左翼那两个正在缓慢搜索的深色身影。计算着他们的移动轨迹和视线盲区。就是现在!
她双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蹿出!速度之快,远超她平时的极限,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几片被气流带起的草叶。脚下的疼痛仿佛消失了,只有风在耳边呼啸。
“那边有动静!”右翼的搜索人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沈清弦如同鬼魅般切入左翼两名搜索人员之间的空隙,在他们惊愕转身、尚未抬起武器的瞬间,她右手并指如刀,灌注全身力量,精准狠辣地劈在其中一人的颈侧动脉上!同时左脚为轴,身体旋转,一记凌厉的侧踢,狠狠踹在另一人的膝关节侧面!
“呃!”
“咔嚓!”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一人软软倒地,瞬间昏迷。另一人膝关节诡异扭曲,发出凄厉的惨叫,抱着腿倒下。
沈清弦毫不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结果,身形再次加速,如同滑溜的泥鳅,瞬间没入了前方茂密得令人望而却步的荆棘丛中!尖锐的荆棘撕扯着她的衣服和皮肤,但在药效作用下,那点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那边!开枪!”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几声沉闷的、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子弹噗噗地打在周围的树干和石头上,碎屑飞溅。
沈清弦凭借着药效带来的超常反应和速度,在荆棘和乱石中 zigzag 奔跑,规避着子弹。她能感觉到子弹擦身而过带起的气流,但恐惧似乎也被某种冷静到极点的情绪压制了。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冲出去!
她的突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搜索人员的注意。呼喝声、脚步声、枪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试图将她这只突然爆发的“困兽”重新堵死。
但沈清弦此刻的速度和敏捷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她利用复杂的地形,时而俯冲,时而急转,像一道捉摸不定的影子,在包围圈合拢之前,硬生生从最薄弱处撕开了一道口子,冲出了这片山坡区域,一头扎进了更深处、连绵起伏的荒山野岭之中。
她不敢停歇,沿着山脊线全力狂奔,将身后的追兵和喧嚣远远甩开。药效提供的能量仿佛无穷无尽,支撑着她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丘,穿过密林和溪涧。她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不断规划着最隐蔽、最难以追踪的路线。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开始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心脏的狂跳不再那么有力,反而有种虚浮感。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肺部开始火辣辣地疼。肌肉深处传来一阵阵酸软和细微的颤抖。最明显的是,那种掌控一切的、近乎冷酷的清醒感正在缓慢消退,疲惫和伤痛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开始重新漫上意识的沙滩。
药效……快要过去了。
她必须在自己彻底垮掉之前,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她强撑着又翻过一道山梁,眼前出现了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谷地,谷地中央,隐约可见几栋废弃的、墙体斑驳的砖石结构房屋,像是某个早已搬迁的护林站或者农场旧址。
就是那里了!
她用尽最后一点药效支撑的力气,冲下谷地,选择了最靠边缘、看起来最破败但也最不起眼的一间小屋。木门早已腐烂倒塌,她侧身钻了进去。屋内蛛网密布,堆满了杂物和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角落里有一个破损的土炕。
几乎在她钻进小屋的瞬间,蓝色药丸的最后一丝效力如同退潮般彻底消失无踪。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排山倒海般的极致虚弱感和剧痛瞬间将她吞没!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脚踝处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比之前强烈数倍!喉咙腥甜,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透支生命的代价,开始了。
她蜷缩在墙角最黑暗的阴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得如同坠入冰窟。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才刚刚来临。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发现,她将毫无反抗之力。
她紧紧攥着怀中的“火种”和文件,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对抗着席卷而来的黑暗。外面,山风呼啸,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杀机。
她能否撑过这药效反噬的致命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