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的睫毛。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一分钟不到,他的眼神就开始涣散。
头一点一点,终于支撑不住,脑袋一歪,直接靠在椅背上,呼呼睡着了。
小衿衿手里攥着的那缕“黑龙须”,也开始发生变化。
那原本浓稠如墨的黑气缓缓褪去,扭曲的幻象消散,重新变回了真实的头发。
睡着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眉宇间的戾气消失了,眼底的疏离也融化了。
没有凶相,没有傲气。
小衿衿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刚才那个黑漆漆、张牙舞爪的大怪兽,怎么一下就变回三哥哥了?
是不是魔法结束了?
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她一只手撑着肉嘟嘟的下巴,好奇得不得了。
一会儿伸出小手指,轻轻捏捏他软软的耳垂。
一会儿又戳戳他高挺的鼻子。
可他动也不动,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真睡着了?
小丫头眼睛睁得更大,带着点试探,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领。
还是没反应。
咦?
那二哥呢?
他去哪儿了?
是不是还在院子里等她?
她心里一急,小屁股扭啊扭,身子一点点往下滑,想从黎建隳怀里溜出去。
小脚丫已经快够到地面了,冰凉的地板就在下方,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伸过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又被牢牢搂进那温暖的怀抱里。
这次,黎建隳没松手。
不仅没松,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小脑袋被按在他结实的胸口。
小衿衿一脸懵,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仰起小脸想开口问:“三哥哥,你干嘛还不放我走呀?”
话还没出口,又被他那宽厚的大掌,轻轻按了回去。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动不了。
小身子翻来覆去了好几回,扭了又扭,踢了又踢,最后实在熬不住了。
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小嘴一张,打了个奶声奶气的小哈欠。
终于,她放弃了挣扎,小脑袋一歪,直接趴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缓。
……
黎建隳慢慢睁眼,眼睫微微颤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息沉稳。
从六岁生日之后,他就没再睡过一个完整的夜。
几乎每晚都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头痛得像有把生锈的锤子在脑子里反复敲打。
从去年开始,痛感更重了。
他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
才过去一个小时。
可他感觉,像熬过了一整夜。
可下一秒,他猛地坐起。
原本该窝在他怀里的小人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枕头。
“黎、墨、冰!”
……
这时候。
黎斓微正抱着熟睡的小衿衿,快步朝老夫人院子走。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他略显狼狈的身影。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怀里安静的小脸。
小衿衿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嘟着。
他心中一阵后怕,又夹杂着庆幸。
刚才他拿衿衿当挡箭牌,心里也没底。
老三那脾气,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
万一当场发疯,把孩子吓着了怎么办?
他得随时准备冲回去救场。
哪怕被打个半死,也得把人抢回来。
可没想到,老三居然真忍住了?
他心头一松,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敢久留,趁他睡死,赶紧把小衿衿换下来,抱去还给奶奶。
再晚一会儿,万一把人吵醒,指不定又翻脸不认人。
“阿奶!衿衿睡了,我送过来啦!”
他一进门就嚷,声音里带着点得意。
老夫人听见动静,赶紧从堂屋快步迎上来。
她伸手要接孩子,却在看到孙子那大咧咧的样子时,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一拳锤在他背上。
“小声点儿!吓着孩子,看我不撕了你!”
黎斓微咧嘴一笑,不敢再大声。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衿衿递过去。
孩子一离手,他身上那股紧绷的劲儿,唰地散了。
“阿奶,我刚带衿衿去找老三,他们俩挺融洽的。”
他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想讨个好。
可老夫人早上盼到下午,才终于抱住心肝宝贝,眼睛都没从孩子脸上移开半寸。
她只顾低头看衿衿的小脸,嘴里念叨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可算回来了,想死阿奶了……”
“走走走!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别老拿我孙女当玩具!”
她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手。
黎斓微嘴角一抽,心里一阵憋屈。
他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转身就走。
刚跨出一步。
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便从侧方袭来。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拉扯力道将他整个人狠狠拽倒在地。
后背重重撞击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响。
尘土飞扬,碎石擦过脸颊。
一只胳膊从侧面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直接按在地上!
那人膝盖顺势压上他的胸口。
他的双手本能地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那人的另一只手已经高高扬起。
一拳,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鼻腔里涌上腥甜的味道,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
“你疯了!你打我干什么?!”
“你再打一下,我喊人了啊!”
他知道,这人真要再动手,自己根本挡不住。
“来人!来人!有人打我!”
“这可是你自找的!如果再瞎惹事,我直接送你进医院!”
黎建隳冷冷开口。
黎建隳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跨过地上的人,大步迈进门里。
屋子里,老夫人正要把衿衿放上小床,
床褥早已铺好,软绵绵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的熏香。
她弯着腰,缓缓将孩子放下,嘴里还轻声哄着:“乖啊,睡吧。”
小丫头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懵懵地揉了揉眼。
她奶声奶气地开口:“阿奶,肚肚饿啦。”
“他们没有给你饭吃!”
老夫人的眉头“唰”地皱成一个“川”字。
她原本温和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手中的动作也顿住了,没再继续给孩子盖被子,而是急切地上下打量了一圈。
老夫人火气“噌”地冒起来,气得直跺脚,
“咚咚”两声,绣花鞋重重踩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