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忽然掠过后颈,带起一阵刺骨寒意。
他猛地一惊,脊背僵直。
不知何时,黎建隳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
那修长的手指早已化作漆黑如墨的龙爪,带着腥风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
“你费这么大劲,图什么?”
黎建隳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孙师傅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透。
他连滚带爬地挣扎着,语无伦次地哭喊:“老奴……老奴修了整整三十二年啊!平日里也就看看天象、算算风水、捉几个迷路的小鬼而已!根本不算什么高深道行!”
“祖上传下的驱邪术,我也勤学苦练,日夜不辍,可怎么都提不上去!”
他满脸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嘶声喊道。
“境界卡在筑基后期整整十八年!再这样下去,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可您……您和小小姐,都是天上降下来的神物!”
他仰头望着黎建隳的背影。
“一个为黑龙真种,一个为凤凰化身,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天道恩赐!只要您肯带我一程,让我追随左右,哪怕只是沾上一丁点你们的气运,也能让我突破瓶颈,脱胎换骨,踏上真正的修仙之路!”
黎建隳沉默了几秒。
原来如此。
“那一滴血,”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冰冷,却多了几分审慎,“取自衿衿指尖,对她本身,究竟有什么影响?”
“没!半点没有!”
孙师傅拼命摆手,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小姐是天赐的福星,身上流的每一滴血,都比被蚊子叮一口还轻,根本不会伤着她半分!”
“你要是敢骗我,”黎建隳缓缓松了手,“我不用别人动手,亲手把你送回祖宗坟头,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老奴不敢多嘴,可……可小小姐真的是天降祥凤,命格通天,凡人若敢动她一滴血,轻则断子绝孙,重则当场遭天谴,五雷轰顶啊!”
孙隆跪在地上,语速急促,嘴唇都在颤抖。
“这事牵连天命,得从长……计、议。”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
黎建隳的人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孙隆猛地一惊,慌忙追出门去。
他喘着粗气站在庭院中,回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才过去四十分钟。
时间竟如此之短,仿佛一场梦尚未醒。
而此时,黎家两位老人早已在客厅等得坐立不安。
听见门外脚步声,两人立马像弹簧一样弹起来。
“阿郢,跟孙师傅聊得咋样?”
黎老夫人抢步上前。
“问他。”
黎建隳头也不回,语气淡漠。
刚冲到门边的孙隆,一眼看清黎建隳的动作。
他竟从怀中掏出一支银光闪闪的胸针,正朝小衿衿走去。
孙隆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三少爷千万使不得啊!小小姐是天凤转世,命承九天,动她一根汗毛,老天爷都要降雷劈人,祸及全家。”
他的话音还未落,客厅里已传来一声清脆的哎呦。
黎建隳缓缓转过身,掌心朝上,摊开在众人面前。
孙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喉咙发紧,干咽了好几次才挤出声音。
“就……就取这么一滴?”
可他震惊的话刚出口,周围已经炸了锅。
黎老夫人一个箭步冲上来,颤抖的手抬起,狠狠一巴掌拍在黎建隳头上。
“你个兔崽子!拿针扎我孙女?!你心是铁做的吗?!”
黎卿辰更是怒不可遏,双眼圆瞪,指着黎建隳的手都在发抖。
“黎建隳,你疯了?敢动衿衿,不要命了?你知道她对你家意味着什么?!”
连一向冷眼看戏的黎斓微都猛地站起身。
“老三,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吓唬小孩的把戏?她是你的妹妹,不是你试验的工具!”
黎老爷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掌拍在红木桌上。
他腾地站起身,一脚狠狠踹向黎建隳的腿侧。
可这一脚踢完,他仍旧怒不可遏,转身冲着门外的佣人们咆哮起来。
“家法呢?!给我把家法拖出来!今天要是不把这混账东西打醒,家规何在?祖训何存?非得把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不可!”
最后还是小衿衿怯生生地蹭了过来,小手紧紧攥住爷爷的衣角。
“爷爷别生气啦,三哥哥就是爱闹,爱开玩笑,衿衿不跟他计较的,真的不疼……呼呼就不疼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指举到嘴边,鼓起小嘴认真地吹着气。
黎老爷低头一看,心顿时软成了一团。
他立刻弯腰将小衿衿一把抱进怀里,搂得紧紧的。
“别吹了别吹了,乖孙女,爷爷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能让你自己哄自己?来,爷爷马上让管家去拿药箱,找最好的金创膏,轻轻给你涂上,一点也不能留疤,上点膏药,免得回头真的破皮流血。”
“就一丁点儿小口子,连蚊子咬都不如,根本没事儿。”
黎建隳嘴上仍不服软。
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小衿衿,语气终究还是软了几分。
话音刚落,一只青瓷茶杯嗖地一声从斜侧方疾飞而来。
是黎卿辰甩的。
茶杯砸在黎建隳脚边的青砖上,瞬间碎成数片。
“闭嘴!你还有脸在这儿逞强?再啰嗦一句,我不用家法,我自己动手!”
黎卿辰脸色阴沉,死死盯着他。
手还举在半空,显然怒意未消。
黎建隳终于闭了嘴,嘴唇紧抿,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再还嘴。
他环顾四周,只见全家人都围在小衿衿身边,轻声细语地哄着。
他就像被整个家丢在了角落。
他沉默片刻,终是默默扭过头,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孙隆身上。
孙隆也正静静盯着眼前这出闹剧。
“真是小瑞凤啊,生来就是福星,命里带福,恩泽满门。三少爷,您能从那次重伤中活下来,靠的可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是什么秘传医术,说到底,是小小姐那颗护着您的心,是她跪在祠堂里,哭着求祖宗开恩,才换来您一线生机。”
……
黎建隳的别墅里。
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映照着主卧一角。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和墨水的气息。
孙隆稳稳地攥着那支特制的纹身笔。
针尖终于落下,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黎建隳的背脊瞬间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