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挨个检查过去,每一具尸体上都有着同样的黑色菊纹烙印,但没有一张脸是山本凛。
看来,死的都只是些小喽啰。
我站起身,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一回头,就对上了苏栖野那双琥珀色狐眸。
他倚靠着岩壁,银色的长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靡丽,只是唇色比平时淡了许多。
他见我看他,还冲我扬了扬眉,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
“苏栖野!”我厉声道,“下次不许再这么用法力了,你还想再碎魂一次吗?我的心头血可复活不了你两次!”
苏栖野低低的笑了起来,反手握住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蛊惑,“我有分寸。不过,看到你这么心疼我,我还真有点高兴。”
我气得胸口发闷,刚想骂他几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从后面传来。
“秀秀!”
我回过头,只见司马惜言怀里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烟秀秀。
他身上泛着柔和的白光,正源源不断将自己的法力输送给烟秀秀。
可烟秀秀身上的伤口太深了,鲜血止不住从她背后涌出,染红了司马惜言的衣襟,在地上汇成了一滩刺目的血泊。
容祈驱使轮椅到了他们身边,看着烟秀秀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轻轻摇了摇头。
“没用了,那一刀切开了她的肺管,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司马惜言猛地抬头,双目赤红瞪着容祈,“闭嘴!我一定要救她,我一定能救她!”
他身上的白光更盛,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他将自己全部法力都注入到烟秀秀体内,可那具娇小的身躯却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冰冷。
“秀秀……”司马惜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哀求,“你再撑一下,很快就好了,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烟秀秀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固执寻找着司马惜言的脸。
她看着他,唇边绽开一抹粲然的笑,美得像一瞬即逝的昙花。
她握住了司马惜言那只还在为她输送法力的手,司马惜言一震,问道,“秀秀?”
烟秀秀没有回答,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司马惜言愣住了,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那个用血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
——喜欢。
“秀秀,你喜欢什么?”他不解的追问着,“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只要你别抛下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烟秀秀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双手捧住司马惜言那张俊美到有些妖冶的脸,指尖轻轻拂过他焦急的眉眼。
然后,她微微用力将他拉向自己,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印上了一个带着血的吻。
冰冷的唇瓣,相贴的瞬间,仿佛用尽了她此生所有的力气与爱恋。
吻毕,她捧着他脸的双手,无力的滑落。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的眼睛也永远阖上。
司马惜言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像。
我别过头,不忍再看,苏栖野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一阵压抑而破碎的笑声,从司马惜言的喉咙里溢出。
他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秀秀……原来你喜欢的是我?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容祈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她眼睛全里都是你,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只有你……”
司马惜言转向我们,那双桃花眼里布满血丝,声调几近崩溃,又充满悔恨,“你们都知道?
你们全都知道,却唯独不告诉我!”
没有人回答。
是啊,我们都知道。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烟秀秀看司马惜言的时候,那小心翼翼带着光芒的目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感情的事,外人又如何插手?
司马惜言抱着烟秀秀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冰冷的面颊,声音破碎不堪,“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就算你说不出来,还可以用手写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岩石上,指骨尽碎,鲜血淋漓。
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里是烟秀秀写过字。
喜欢两个字,在这时候显得格外讽刺。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道,“司马,你别这样,秀秀她不肯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对她产生愧疚。
她知道你们不会在一起,你也不会娶她的,告诉了你,反倒会怕你心里有负担。
如今她已经走了,她一定希望你能继续好好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她自暴自弃。”
司马惜言眼里万念俱灰,“没了她,我还怎么好好活!”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他精致的面容滚落,“我游戏人间数载,看遍了无数真情假意,却蠢到今天才知道,最爱我的那个人,居然一直就在我身边,而我却看不到她……”
“秀秀。”他低下头,额角轻轻抵着烟秀秀冰冷的额头,“你说完了喜欢,就这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你好狠的心啊……
你难道就不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还是说,你不敢听?”
司马惜言对着怀里再也不会回应他的人低语,“你怕什么呢,怕我不喜欢你?怕我拒绝你,怕我以后会躲着你?
傻瓜……”他呢喃着,俯下身,在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上,印下了一个极尽虔诚的吻。
一滴滚烫的泪从司马惜言的眼角滑落,砸在烟秀秀苍白的面颊上,碎成一朵晶莹的水花。
那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吻。
“我也喜欢你啊……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每当下雪时,你都会撑着油纸伞来到我身边,用手比划着让我多穿件衣裳。
也或许是,每当我回过头,都能看到你站在我身后,对我浅笑嫣然。
可能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吧,我发现的太晚了,你也不给我机会,等我先开口。
你真的好残忍,明明喜欢我,却还要抛下我一个人!”
司马惜言将脸埋进烟秀秀的颈窝,抱着她的尸体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