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着一袭红衣,像是雪地里盛放的火莲,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未束,如月华般倾泻而下。
极具冲击力的五官却又带着一种颠倒众生的妖冶,尤其是那双眼睛。
眸型狭长,眼梢微红,瞳孔是纯粹的琥珀色,蛊惑又轻慢。
眉宇之间,似有桀骜之意,居高临下地俯瞰那群灰鼠。
他的声音像是切冰碎玉,清冽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慵懒与威压,“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给七爷我好好说一遍,谁是杂毛畜生?”
秋暮朝看着眼前这个美得像祸水似的男人,她不敢置信,这是苏栖野?
那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被她薅后颈皮,戳脸蛋,当成汤婆子的……小狐狸?
她扯了扯身旁宋鹤眠的袖子,声音都有些发飘,“鹤眠,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咱们家的那只小狐狸?”
宋鹤眠的震惊不比她少,他知道苏栖野是九尾天狐,上古灵物,血脉尊贵。
妖族不论男女,一律以美为尊,越是血脉纯粹,等级高绝的大妖,幻化出的人形便越是俊美妖冶。
他早就料到,苏栖野将来褪去幼狐形态,必定很夺目。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般……
宋鹤眠见秋暮朝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苏栖野,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鼠老大,立刻跪地求饶,“七七七……七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就是那个杂毛畜生!求七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家老小吧!”
说着,它用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还转头对身后那群已经不知所措的妻儿老小喝道,“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给七爷跪下!”
大大小小二十多只灰鼠齐刷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栖野散漫说道,“灰天佑,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占我师……”
他眼尾余光扫过一旁还在发愣的秋暮朝,话音微微一顿,“……我的地盘?”
灰天佑魂儿都快吓飞了,连连作揖,就差把自己的脑袋磕进地里,“不敢不敢!小的要是早知道这浮光寺是您七爷的地盘,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在这里刨一个坑啊!
小的明日……啊不!小的今日就带着这一家老小离开长白山。
保证这辈子都不再踏入此地半步,绝不再给您添堵!”
苏栖野声调慢条斯理,唇角笑意泛冷,“那就照你说的办,若明日此时,我还发现你们一家还没从这里搬走,我就剥了你们的皮做坎肩!”
灰天佑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当场昏死过去,“是是是,小的这就搬,立刻就搬!”
苏栖野嗤了声,“滚。”
灰天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招呼着自己的妻儿,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洞穴更深处。
苏栖野嫌恶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对着秋暮朝和宋鹤眠抬了抬下巴,“走吧。”
说完,他率先离开洞穴。
秋暮朝神情恍惚,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苏栖野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道欲言难止的视线,他停下脚步,回眸瞥向秋暮朝,啧了一声,“你能别像个色狼一样盯着我吗?”
秋暮朝面上却没什么反应,深深打量着他,“我问你,你早就会幻形了?”
苏栖野不以为意道,“我们九尾天狐从出生起便能幻化人形,很奇怪吗?”
宋鹤眠脸色阴沉,“那你为何要装成一只灵智未开的狐狸?耍我们很好玩吗?”
苏栖野闻言,唇角的慵懒笑意淡了下去。
他原本压根就不想来这鸟不拉屎的长白山,身为狐族的族长,无论在青丘还是有苏,他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吃的是天材地宝,喝的是琼浆玉露,身后永远跟着一群狐崽子伺候着,谁敢对他不敬?
是姑姑苏玉莲非逼着他过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就算秋暮朝身上有昆仑神女的血脉,却也不过就是个凡人,怎配做他苏栖野的师父!
所以他便装成一只灵智未开的小狐狸,任凭秋暮朝怎么教导,他都油盐不进。
等再过一段时间,姑姑上门来看他时,发现他的灵力没有丝毫进展,到那时姑姑便会觉得这人类女子没有照顾好他,自会将他带回去。
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动容。
他看着这个女人一遍又一遍地指导宋鹤眠练剑,那么认真,又那么温柔。
她为了让他们精进法力,翻山越岭去雪地里寻找那些他根本瞧不上的低等灵草。
他修行火诀,最是耐寒,可这女人总会在半夜里悄悄给他盖上被子,生怕他冻着。
所以他不想再装下去了,如果就这样在浮光寺里继续过下去,好像倒也不错,只是……
苏栖野狐狸眼微微一眯,视线落在了宋鹤眠身上,带着几分挑衅,“我可从未说过自己不能幻形,是你们自己认为我灵智未开,这又怎能算是我在耍你们?”
宋鹤眠薄唇紧抿,“那你为何要装成一只灵智未开的狐狸?师父耐心教你剑术,你却只顾蒙头大睡,这难道不是戏耍?”
苏栖野轻描淡写道,“她教的那些东西我用不着学,武器是用来杀敌的,越简单越有效,耍那些花架子有什么意思?”
宋鹤眠怒不可遏,“苏栖野,你目无尊长,今天我便替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五指并拢,掌心之中凝聚出一团浓郁如墨的黑气。
秋暮朝心中警铃大作,厉喝一声,“住手!”
她握住了宋鹤眠那只凝聚着黑气的手,音调很沉,透着一丝失望,“鹤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轻易动用你的妖丹!”
宋鹤眠周身的戾气尽数散去,垂眸不语。
秋暮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一软,她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安抚,“师父在这呢,用不着你替我出头!”
苏栖野看到秋暮朝握住宋鹤眠的手腕时,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不悦,挑衅般的嗤了声,“秃毛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