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脏猛地一缩,他的语气仿佛我是什么污秽之物,既嫌弃又憎恶。
我扯出一抹苦笑,“我死都死了,不来这还能去哪儿啊?”
卫天珏冷声道,“冥界不欢迎你,滚!”
他一振袖,我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向后飞了出去,狠狠撞向那道关卡的石壁。
完了完了,这么一撞我怕不是要当场魂飞魄散!
陡然,从我的腹部亮起两团光芒,一团漆黑如墨,一团洁白如雪,黑白两道光交织盘旋,在我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样,温柔地托住了我。
强大的冲击力被这股柔和的力量尽数化解。
我缓缓落地,毫发无伤。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一脸错愕。
我以为我死后,那对天精地魄就会自动归于天地,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了。
没想到这对小东西居然还在,它们竟跟着我的魂魄一起来了阴曹地府。
卫天珏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珠帘后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惊异。
“拿下她!”他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透着不耐和杀意。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鬼差,得了命令,立刻举着哭丧棒和铁链就朝我扑过来。
我拿出招魂幡,哗啦一声展开。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鬼差,像是见了鬼似的,竟又掉头往回跑,脸上满是惊恐和畏惧。
“万古愁……快跑,是万古愁!”
我握着招魂幡,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扇还是不扇。
卫天珏脸色阴沉下去,“废物!”
“十殿阎罗,给我上!”他怒喝道。
周围的阴气开始疯狂涌动,十道比普通鬼差强大百倍的身影出现在我四周,将我团团围住。
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
传说中的十殿阎罗全部到齐,如神像似的矗立在我面前,表情威严,齐声道,“秋暮朝,你还敢来!”
我头皮发麻,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被他们一脚踩死,只能扇动手中的招魂幡。
幡面卷起一阵阴风,无数道模糊的魂影从幡中呼啸而出。
那些魂魄都是我秋家的列祖列宗,他们生前皆是守护龙脉的英雄。
他们带着生前的浩然正气,竟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朝着十殿阎罗缠绕而去。
十殿阎罗纷纷出手抵挡,鬼气与金光碰撞,发出尖啸。
我发现招魂幡里的魂魄对付这些冥界的鬼神,威力似乎比在阳间时还要强上数倍,可能在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十殿阎罗被那些魂魄缠住,无法脱身。
卫天珏眼中的杀意已然浓烈到了极致,“一群废物!”
他手中举起一团黑雾,马上就要击向我,谷清音却凄厉地喊道,“住手!”
我转过头,只见她不知何时抢过了一个鬼差腰间的佩刀,横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刀锋已经割破了皮肤,渗出一缕黑色的阴气。
“你要是敢动她,我立刻飞灰湮灭!”谷清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眼神却决绝。
卫天珏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谷清音,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竟浮现痛楚,“清音,你这又是何必。”
他朝她伸出手,语气放缓了许多,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把刀放下,我等了你几百年,我会对你好的。”
“好?”谷清音凄然一笑,“你的好,我承受不起!”
她握着刀柄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脖颈上的伤口更深了。
“卫天珏,放我们走!”她咬牙道,“否则,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我!”
卫天珏沉默了。
他周身的威压在一点点散去,那双藏在珠帘后的眼睛复杂地看着谷清音,里面有挣扎,有不甘,有愤怒,但更多得是隐忍。
“好,我放你们走。”他无奈叹息。
谷清音见他松口,立刻放下手里的刀,冲过来拉住我的手,“快走!”
她拉着我朝着那条通往生路跑去,我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看了一眼。
卫天珏站在原地,玄色的衣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影让人觉得有些孤寂。
我和谷清音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感觉不到那股令人窒息的视线,才双双脱力地瘫倒在地。
四周是灰蒙蒙的雾气,脚下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周围静得可怕。
“呼……”我们两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两条离了水的鱼。
过了好半天,我才缓过劲来,侧头看着同样狼狈的谷清音。
“我说……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眨了眨眼,“我怎么嗅到了一股虐恋情深的味道?”
谷清音勾了勾唇角,自嘲道,“虐恋没有,恨深还差不多。”
“为啥这么说?”我追问道。
谷清音坐起身,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你听过阴天子娶妻的故事吗?”
我摇了摇头。
她幽幽开口,“这个传说在重庆酆都广为人知。几百年前,我曾是当地一个富商家的独女。
母亲总觉得我年纪大了,催着我嫁人,可我那时候熟读史书,深知女子一旦嫁人,命运便不由自己掌控,还不如留在家里,永远做父母的女儿,多尽尽孝道。
那天母亲又拉着我去酆都鬼城烧香,在神像面前为我求姻缘。
她絮絮叨叨,说得我心烦意乱。
我当时被她念叨得实在不耐烦了,便指着面前那尊酆都大帝的神像,赌气说了一句‘好啊,你非要我嫁人,那我就嫁给他!’
母亲当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拉着我跪下,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念叨着小女无知,这话可说不得,让我快给阴天子赔不是
我拗不过她,只得不情不愿对着那神像磕了三个头。
可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刹那,我好像看到那尊泥塑的神像微微动了一下。
但我只当是自己磕头磕得眼花了,并没放在心上,搀着我母亲就回了家。
可谁知道,次日我家就来了媒人,他们抬来的聘礼,丰厚到足以买下半个酆都城。
我父母本就觉得我年纪大了,再不出嫁就要成为街坊邻居口中的笑柄,眼见对方家底如此厚实,又出手阔绰,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