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搜查所有尸首和俘虏,寻找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来历的线索,尤其是与安郡王府的关联。”
柳云萱眸光扫过周围,神色冷静,“另外,劳烦赵将军派一队得力人手,随周伯去一个地方。”
她将王氏母亲被囚的废庙位置告知赵青,“务必救出人质,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赵青立刻安排下去。
与此同时,远处山岗上,永王楚祁钰勒住马缰,静静地望着别院门前那抹在火光映照下依旧从容的倩影,以及她身边那些精锐的骁骑营士兵。
他来得不慢,却终究晚了一步。
或者说,有人算得更准,动手更快。
看到柳云萱安然无恙,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混合着欣赏与遗憾的情绪。
楚砚沉,他这位病弱的弟弟,远比他想象中更雷厉风行,也更为深藏不露。
竟能在陛下病中拿到调动骁骑营的密旨,并以迅雷之势反制安郡王。
这一局,安郡王满盘皆输,而他似乎也失去了某个最佳的机会。
“王爷,我们不下去吗?”
身旁的心腹侍卫低声问道。
楚祁钰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下去做什么,恭喜靖王妃遇难成祥,还是慰问骁骑营的将士,不必了。”
他最后深深看一眼那指挥若定,清丽依旧的身影,调转马头,声音在晨风中显得有几分飘忽,“走吧,戏已落幕,再看无益。”
马蹄轻扬,带着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将明未明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
别院门前,尸首与俘虏已被清理,血迹犹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气息。
骁骑营的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接管防务,火光映照着他们冰冷的甲胄。
柳云萱站在阶前,晨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望着京城的方向,心中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思量。
安郡王倒了,可这盘棋,远未到终局。
“王妃,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玳瑁取来厚厚的斗篷为她披上,眼中满是心疼。
王妃已经站很久了。
柳云萱微微颔首,正欲转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靖王府侍卫服饰的骑士疾驰而来,在别院门前猛地勒马,利落地翻身而下,快步跑到柳云萱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王妃,王爷命属下星夜兼程,将此信交予王妃!”
柳云萱心下一动,接过信。
信封上是楚砚沉那熟悉而略显潦草的字迹,带着一丝难得的急切。
她迅速拆开,借着黎明的微光阅读。
“云萱吾妻,京城事暂定,安王已囚,陛下安,然需静养,闻别院惊变,心胆俱裂,幸得天佑,汝得平安,吾即刻便来,等我。”
没有过多的赘述,没有胜利的宣告,只有最朴素的言语,却字字千钧,尤其是那句心胆俱裂和等我,仿佛带着穿透纸背的力量,直击柳云萱的心房。
她能想象到他写下这封信时,是何等的后怕与急切。
她紧紧攥着信纸,指尖微微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鼻尖。
在这一刻,所有的坚强与冷静仿佛找到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她将信仔细折好,贴身收起,对那侍卫温声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转身步入别院时,她的脚步不再如刚才那般沉重。
天色渐渐亮起,朝霞染红了东方的天际。
别院内的肃杀之气被清晨的宁静逐渐取代。
柳云萱小憩了片刻,醒来时,便听到院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恭敬的行礼声。
她心有所感,起身走向门外。
刚踏出房门,便看到熟悉的身影穿过庭院,快步向她走来。
楚砚沉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袍,风尘仆仆,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显然是彻夜未眠,奔波劳心。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阳光下时,瞬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及一种深沉如海的情绪。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刻入骨血之中。
千言万语在喉间滚动,最终却只化作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呼唤,“云萱。”
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确认她的真实,指尖却在即将碰到她脸颊时微微顿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云萱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没有犹豫,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微凉而修长的手指,将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王爷,我没事。”
她仰头看着他,杏眸明亮,声音轻柔坚定,“你辛苦了。”
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柔软,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楚砚沉反手将细白的手指紧紧包裹在掌心,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珍视。
他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仿佛终于确认了她的安然,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无事便好。”
他低声道,目光扫过略显疲惫的眉眼,“可有受伤?受惊?”
“没有。”
柳云萱摇摇头,拉着他微凉的手往屋里走,“外面冷,进屋说话,王爷奔波一夜,脸色很不好,需得好好休息。”
楚砚沉任由她牵着,跟着走进温暖的内室。
玳瑁早已机灵地备好热茶和点心,悄然退下,并细心地掩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楚砚沉在榻上坐下,柳云萱为他斟了热茶,又拿出新的暖水袋塞进他手里。
他接过暖水袋,那过低的体温让柳云萱心头一紧。
她在他身侧坐下,仔细端详他的面色,“京城里究竟如何?陛下他……”
楚砚沉饮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些许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眸光深沉。
“陛下是中毒。”
他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并非急病,下毒之人是安郡王安插在御膳房的耳目,人已拿下,招认了,皇兄这次是真的伤了元气,需要长时间静养。”
柳云萱倒吸一口凉气。
安郡王竟敢弑君!
虽然最终未能得逞,但其心可诛!
“那安郡王……”
“已被圈禁宗人府,重兵把守,他与北狄往来,私调兵马,勾结朝臣,意图谋害亲王正妃,甚至胆大包天谋害陛下的证据,影和我这些年暗中搜集的,连同此次人证物证,已一并呈递。”
“数罪并罚,他再无翻身之日。”
楚砚沉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深邃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厉色,揭示着内心的波澜。
柳云萱沉默片刻,消化着这惊心动魄的信息。
所以,皇帝中毒,是楚砚沉将计就计,借此拿到清查,调动力量的契机,最终一举扳倒了安郡王?
这其中的凶险与算计,绝非他此刻轻描淡写这般简单。
“王爷……”
她看着他苍白疲惫的容颜,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后怕。
他独自在京城,面对那样凶险的局势,还要分心担忧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