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萱微微一笑,声音疏远客气,“王兄过奖了。”
楚凌又夸了几句茶叶香,接着就叹了口气,“三弟如今成了家,弟妹又是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府里总算有了生气。”
“只是……唉,瞧这府里的光景,怕是委屈弟妹,要是有什么难处,三弟,弟妹,你们可千万别跟为兄客气,尽管开口,为兄虽然本事不大,能帮衬的,绝不推辞!”
话听着是关心,可字字句句都在戳靖王府的穷酸。
楚砚沉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脸色微微黯一下。
柳云萱却笑着接过了话茬,“王兄说哪儿的话,我们王爷啊,性子淡,就喜欢清静,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排场,再说了,我既然嫁过来,自然得尽心尽力把家打理好。”
“虽说比不上王兄府上富贵,日常用度,该有的都有,一点儿不缺,王爷,您说是吧?”
她笑吟吟地看向楚砚沉。
楚砚沉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掠过一丝暖意,“王妃打理得很好,并无短缺。”
楚凌被这话噎得够呛,干笑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
他眼珠子又在厅里溜一圈,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昨天听说一桩新鲜事,城南有家不起眼的小杂货铺,不知打哪弄来一批海外奇珍,叫什么琉璃镜,香胰子的,说是照人倍清楚,用着还留香,引得不少人偷偷摸摸去买,价钱还不便宜呢!”
“弟妹,你出身柳家,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啥玩意,打哪儿来的?”
柳云萱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她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哦?还有这事,听着倒是新鲜,我在娘家时,是见过些西洋玩意,可没听说市面上有这等新奇货色,至于来源嘛……”
她摇摇头,一脸茫然,“我可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哪家海商新弄来的货吧?”
她答得滴水不漏,表情自然得跟真的似的。
楚凌盯着她瞧半天,愣是没看出啥破绽,只得打着哈哈,“想来也是,要是弟妹哪天知道门路,可得告诉为兄一声,家里女眷们,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
“要是知道了,一定告诉王兄。”柳云萱随口应承着。
又东拉西扯几句,楚凌见实在套不出啥话,楚砚沉虽气色好点,说话做事还是那副低调收敛的样,没啥异常,便起身告辞。
送走楚凌,回到厅里,楚砚沉看向柳云萱,眼神有点复杂,“他起疑心了。”
“疑就疑呗!”
柳云萱浑不在意,拿起一块楚凌送来的点心瞅了瞅,又嫌弃地放下,“他又没抓着把柄,再说了,就算知道是我弄的又咋地,我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犯哪条王法了?”
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把楚砚沉都给逗乐了。
是啊,她干的事,明面上挑不出毛病。
“不过,以后得更小心些。”
楚砚沉叮嘱道,“楚凌这个人,心思深得很,不像楚宸那么毛毛躁躁。”
“知道。”柳云萱点点头,随即眼睛一亮,“哎,他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你什么?”
“咱们那些货光靠孙老板偷偷摸摸地卖量小价高,不是长久之计。”柳云萱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也太扎眼了,得想个法子,让它们来得‘名正言顺’些。”
楚晏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得有个幌子。”
柳云萱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比如咱自己也开个铺子,卖啥都行,明面上做点正经生意,暗地里也好办事。”
楚晏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既能遮人耳目,又能多一份明面上的进项。
“你有想法了?”
他问。
“正琢磨呢。”柳云萱看着他,忽然勾起唇角,“王爷整天在府里看书也闷得慌吧,不如也帮着想想,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点子呢?”
她这话带着点玩笑,又带着点试探。
总觉得这位“病弱”王爷,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没用”。
楚砚沉迎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眼底染上一丝极淡的笑意。
“好。”他轻声应道,“愿为王妃分忧。”
窗外,阳光正好,暖暖地洒进来,把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干净的地面上。
靖王府的日子正朝着谁也没想到的方向悄悄滑去,可水面下的暗流,还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地打着旋。
筹备铺子的事,柳云萱说干就干。
她没选那些热闹繁华的主街,反而相中离靖王府不算太远,临近几家书肆画坊的一条清静巷子。
铺面不大,原先是卖文房四宝的,老板要回老家,正急着盘出去。
柳云萱让周伯出面,以极低的价格盘了下来,房契则悄悄落在她自己名下。
“王爷觉得,咱们这铺子,卖点什么好?”
晚膳时,柳云萱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楚砚沉碗里,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几日他的膳食精细,脸色眼见着又好了几分。
楚砚沉放下汤匙,沉默片刻,“既在书肆附近,不如就卖些纸墨笔砚,雅致些,也便宜遮掩。”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眸色深沉,“只是,若要‘暗度陈仓’,还需有些别致稀罕,能吸引特定客人的东西镇店才好。”
柳云萱眼睛一亮,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王爷高见,我那日翻嫁妆箱子倒真找出几样新奇玩意,像是海外来的彩笺,香墨,还有种叫‘铅笔’的东西,写字不用磨墨,方便得很。”
当然是从她的仓库里“找”出来的。
“铅笔?”
楚砚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柳云萱笑着从袖袋里摸出一支2b铅笔和一个小巧的卷笔刀,递过去,“王爷试试?”
楚砚沉接过那根细长的木头包裹着黑色芯子的物件,按着柳云萱的指点,用卷笔刀削了几下,露出尖细的笔芯,在废纸上轻轻一划,清晰的黑线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