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万三的嘴唇翕动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柳云萱将耳朵紧紧贴过去,屏住呼吸,努力捕捉那破碎的音节。
“账……账册……暗格……小心……二……”
柳万三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眼神涣散,充满未尽之言与深切的担忧,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爹!爹!”
柳云萱急唤两声,见父亲再无反应,心沉到了谷底。
账册?
暗格?
小心二,是二叔柳万州无疑了!
她立刻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屋内。
父亲的书房!
那里一定有线索!
“琳琅,玳瑁,守好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父亲!”
柳云萱沉声吩咐,随即对楚砚沉低语,“王爷,父亲提到账册和暗格,在他的书房,我必须立刻去查。”
楚砚沉颔首,眼神冰冷,“本王同你去,周伯,这里交给你,按王妃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动。”
“老奴遵命!”
柳云萱与楚砚沉迅速离开内室,直奔柳万三的书房。
书房门口,两名靖王府的护卫已然接管了守卫,见到二人,立刻躬身行礼。
书房内陈设依旧,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柳云萱根据原主模糊的记忆和方才父亲的提示,径直走向靠墙的紫檀木大书柜。
记忆中原主小时候顽皮,似乎无意中触碰过什么机关。
她仔细摸索着书柜的边缘,雕花,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凹凸。
楚砚沉则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扫视着书房内的每个角落,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其他隐患。
突然,柳云萱的指尖在书柜侧面不起眼的莲花浮雕上按到一丝轻微的松动。
她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柜下方看似是装饰板的木板悄然弹开,露出了狭窄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厚厚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账册,以及一个小巧上锁的紫檀木盒。
柳云萱将账册和木盒取出,迅速翻阅账册。
只看几页,她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
这并非柳家明面上的生意账目,而是记录着柳万州多年来利用柳家渠道,暗中与安郡王府,甚至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进行灰色交易,挪用公款的证据!
金额之巨大,触目惊心!
最后一页,还有柳万三近期记录下的疑虑,他怀疑柳万州不仅贪墨,可能还在暗中接触一种来自西南边陲的罕见毒药,名为千日醉,中毒者初期症状如同急火攻心,呕血昏迷,若不得解药,便会缠绵病榻,看似自然衰竭而死,极难察觉。
柳万三似乎已经察觉柳万州的异动,正准备彻查,却没想到对方先下手为强!
“果然是他!”
柳云萱咬牙切齿,将账册递给楚砚沉,“王爷请看。”
楚砚沉快速浏览,眸中寒意森然,“狼子野心,罪证确凿。”
他的目光落在那小木盒上,“这盒子……”
柳云萱拿起木盒,锁具精巧,她尝试着用力一掰,未能打开。
楚砚沉接过,指尖在锁孔附近细细摩挲,不知触动了何处机关,又是“咔”一声轻响,锁扣弹开。
盒内没有解药,只有一小撮用油纸包着的淡黄色粉末,以及一张写着“千日醉,西南瘴疠之地,鬼医莫问”的字条。
这显然是柳万三暗中收集的毒药样本和来源信息!
“鬼医莫问。”
楚砚沉沉吟,目光凝重,“此人行踪诡秘,用毒之术出神入化,千金难求其一药,柳万州竟能搭上他?”
正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让我进去,我是柳家二爷,这是我大哥的书房,你们凭什么拦我!”是柳万州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慌乱。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护卫的声音冰冷无情。
柳云萱与楚砚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冷意。
他来得正好!
柳云萱将账册和毒药样本迅速收好,与楚砚沉一同走出书房。
门外,柳万州正试图冲破护卫的阻拦,脸色因为焦急和恐惧而扭曲。
柳文博和赵氏也跟在他身后,神色慌张。
见到柳云萱和楚砚沉出来,柳万州强自镇定,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萱丫头,你们……你们在书房找到什么了?大哥他怎么样了?我实在是担心……”
“二叔担心什么?”
柳云萱打断他的话,上前一步,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是担心父亲醒过来,还是担心你勾结安郡王,挪用公款,暗中下毒谋害亲兄的罪行败露?”
柳云萱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柳万州魂飞魄散。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什么勾结安郡王,什么下毒,我听不懂!”
“听不懂?”
柳云萱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账册,“这上面白纸黑字,记录着你这些年是如何利用柳家产业中饱私囊,如何与安郡王府暗中往来,输送利益,还有这千日醉的毒药样本,父亲早已察觉你的不轨之心,暗中收集证据,你还有何话说!”
“不!那不是我的,是伪造的,是你们伪造的!”
柳万州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试图冲上来抢夺账册,却被护卫死死按住。
赵氏和柳文博也吓得瘫软在地,哭嚎着冤枉。
“伪造?”
楚砚沉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人证物证俱在,柳万州,你谋害皇亲国戚,罪同谋逆,来人,将柳万州一家拿下,移交大理寺严加审问!”
“是!”
如狼似虎的王府护卫立刻上前,将挣扎哭喊的柳万州,赵氏和柳文博捆缚起来。
柳承宗等族老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皆是面如土色,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族长。”
楚砚沉目光扫过柳承宗,“柳家内部事务,本王不予干涉,但谋逆重犯,国法难容,柳家日后,当以柳夫人与王妃为尊,若有异议,便是与靖王府为敌。”
柳承宗冷汗淋漓,连连躬身,“不敢,不敢,老朽……老朽及柳氏全族,定当唯王妃马首是瞻!”
此刻,他哪里还敢有半分轻视柳云萱的心思。
待众人散去,玳瑁上前提醒,“王妃,您的衣服脏了,要不要先去换掉?”
闻言,柳云萱才发现衣服上黑一片,抬手准备查看是什么东西,只见掌心也黑了。
楚砚沉心里“咯噔”一声,伸手抓住纤细的手腕,眉头紧蹙。
一股极淡的味道传来,这些黑色痕迹并不是他害怕的毒药,而是烧纸留下的黑色灰烬。
“这哪来的?”
柳云萱凑近,也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
楚砚沉似乎想到什么,再次返回书房,打开暗格,指尖轻轻在暗格底部抹了一把,甚至还有一点点余温残留。
他的脸色瞬变,沉声道,“看来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这里,并且焚烧了部分东西。”
“会是谁?又会是什么东西?”
柳云萱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暗格底部,神色愈发凝重。
首先排除的就是柳万洲,可除了他,还有谁?
是柳万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