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妈妈站在情韵阁门前，看着赵三娘扬长而去的马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
她攥紧了袖中的碎银，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更加卑微的笑容，对着挡在身前的玳瑁连连作揖。
“玳瑁姑娘，行行好，就通传一声吧，老身……老身知道错了，是真的知道错了！”
金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肥胖的身体微微颤抖，“老身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信了那些下作坯子的鬼话，王妃娘娘的东西，那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那些破烂货色怎么能比？求姑娘让老身见见王妃，老身当面磕头赔罪！”
玳瑁冷眼看着金妈妈这副前倨后恭的嘴脸，心中鄙夷，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靖王府大丫鬟的沉稳。
“金妈妈，不是奴婢不通融，王妃娘娘方才处理完阁中事务，正在歇息，特意吩咐了不见外客，您请回吧。”
她淡淡道。
“玳瑁姑娘！姑娘！”
金妈妈见玳瑁转身欲走，急得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也顾不得体面了，压低声音急切道，“老身……老身愿意出南雅清苑双倍的价钱，不，三倍，只求王妃娘娘能继续给销魂阁供货，还有，老身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仿制娘娘的货物，只要娘娘肯见老身，老身一定如实相告！”
玳瑁脚步一顿，回头瞥了金妈妈一眼，见她眼神慌乱却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真诚，沉吟片刻，“妈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叫老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金妈妈指天发誓。
玳瑁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妈妈在此稍候，奴婢再去禀报一声，但王妃见与不见，奴婢可不敢保证。”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金妈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
玳瑁转身进了内院，将金妈妈的话原原本本禀告给正在查看新设计图的柳云萱。
柳云萱执笔的手未停，勾勒着一件新款内衣的肩带细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哦？她倒是会见风使舵，让她去偏厅等着吧。”
“是。”玳瑁应声而去。
柳云萱不紧不慢地画完最后几笔，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起身，缓步走向偏厅。
偏厅内，金妈妈坐立不安，时不时伸头向外张望。
见到柳云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王妃娘娘！老身给您磕头赔罪了，老身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听信小人谗言，退了娘娘的订单，买了那些下作仿品，污了娘娘的眼，坏了娘娘的规矩，老身该死！老身糊涂！
”金妈妈一边说，一边啪啪地扇着自己耳光，力道不小，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
柳云萱走到主位坐下，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表演，并未立刻叫起。
金妈妈偷眼瞧了瞧柳云萱的脸色，见她不为所动，心中更慌，继续哭诉道，“娘娘您是不知道，那些仿品看着样式差不多，可穿在姑娘们身上，简直不能看，料子粗糙磨皮肤，针脚歪斜，动作大点都怕崩开线，颜色俗气得像抹布，生生把姑娘们衬得跟村妇一般”
“南雅清苑的赵三娘如今拿了娘娘的好货，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恐怕以后我们销魂阁的生意要一落千丈了，是老身……老身自作自受啊！”
她说着，竟真的挤出几滴眼泪，配上红肿的脸颊，显得颇为狼狈可怜。
柳云萱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金妈妈，本妃记得上次便说过，情韵阁的规矩，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既选择了实惠，如今又何必再来？”
金妈妈连忙磕头，“娘娘教训的是，是老身鬼迷心窍，老身再也不敢了，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给销魂阁一次机会，价钱随娘娘定，老身绝无二话，只求娘娘能继续供货，拉老身一把！”
“情分？”
柳云萱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金妈妈，你我之间，何时有过情分，不过是银货两讫的交易罢了。”
金妈妈脸色一白，知道柳云萱这是在敲打她，连忙道，“是是是，娘娘说的是，是老身不会说话，是老身高攀了，只要娘娘肯供货，老身……老身愿将销魂阁三成的干股献给娘娘！”
这话一出，连侍立在一旁的玳瑁和琳琅都微微动容。
销魂阁日进斗金，三成干股可不是小数目。
柳云萱却只是挑了挑眉，并未立刻接话。
她需要的，不仅仅是银钱和股份。
金妈妈见柳云萱依旧不松口，心一横，压低声音道，“娘娘，老身知道是谁在背后仿制您的货物，是……是西城锦绣坊的刘掌柜，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娘娘货物的样式图，找了几个手艺粗糙的绣娘连夜赶工，用最次的料子仿制，然后低价卖给像老身这样眼皮子浅的！”
柳云萱指尖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金妈妈紧绷的心弦上。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如清冷的月光，落在金妈妈涕泪交加的脸上。
“刘掌柜？”
柳云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金妈妈一愣，她抛出的这个秘密和三成干股，竟都没能让王妃动容？
柳云萱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金妈妈，你觉得，本妃会查不出是谁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吗？”
金妈妈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本妃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这京城里，还有多少像妈妈你这样精明的生意人。”
柳云萱靠回椅背，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嘲讽，“看来，不止你一个。”
金妈妈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那点算计，在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王妃眼里，恐怕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她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不过。”
柳云萱话锋一转，“妈妈你今天能来，能说出这番话，倒也算还有几分眼色，没蠢到底。”
金妈妈如同听到仙乐，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至于三成干股……”柳云萱轻笑一声，“妈妈觉得，本妃缺你这点银子吗？”
“不……不敢，娘娘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是老身的一点心意。”
金妈妈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