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 年，那是一个被历史铭记的年份。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在众多学者、翻译家、出版人以及无数热爱文学之人的多方努力下，《莎士比亚全集》终于完整出版。这一消息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当时略显沉闷的文化天空，让无数人为之振奋、为之欢呼。
发布会的现场，布置得庄重而典雅。巨大的横幅上“《莎士比亚全集》出版发布会”几个大字熠熠生辉，周围摆放着娇艳欲滴的鲜花，仿佛在为这场文学盛宴欢呼喝彩。台下座无虚席，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们汇聚于此，有白发苍苍的老学者，他们眼神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文学的热爱；有朝气蓬勃的年轻学子，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经典的敬仰；还有许多普通的文学爱好者，他们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来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了会场。他便是夏承焘先生，一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的脚步虽然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长河中，带着岁月的沉淀和智慧的光芒。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新书的封面，那粗糙的指尖仿佛在与书中的每一个字符对话。他的眼神中满是感慨与欣慰，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舜尧若在天有灵，定当欣慰。”这句话，如同一声悠远的钟声，在会场中回荡，让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钟琴淑站在台上，她的身姿虽然不再挺拔，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从容。她看着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那个充满激情与梦想的青春岁月。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年轻的祝舜尧站在最后一排，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长衫，那长衫虽然有些陈旧，但却干净整洁，仿佛承载着他一生的清廉与执着。他微微低着头，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亮了钟琴淑的心房。
“这部译作的完成，是我丈夫用生命换来的……”钟琴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清晰。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两次失去全部手稿。第一次，是在一次空袭中，他们的住所被炸弹击中，所有的手稿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当他从废墟中爬出来，看着那满地的残骸，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但他没有放弃。他默默地捡起一些还能辨认的残页，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最后的希望。第二次，是在一次转移的过程中，他们乘坐的船只遭遇了敌人的袭击，为了保护手稿，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手稿紧紧地抱在怀中，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当他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但手中依然紧紧地抓着那些湿透的手稿……”
台下的人们静静地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肃穆的神情。他们仿佛能够感受到祝舜尧在那艰难岁月中的坚持与执着，能够体会到他对文学的热爱和对理想的追求。钟琴淑的声音渐渐变得激昂起来：“他从未放弃，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信念，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对莎士比亚作品的热爱和对文学事业的忠诚。今天，这部译作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大家面前，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骄傲。”
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那掌声如同雷鸣般响亮，仿佛是对祝舜尧的致敬，也是对钟琴淑的赞美。一位银发老者站起来，他身材挺拔，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睿智和威严。他高声说道：“祝先生的译作信达雅兼备，他将莎士比亚作品中的情感、思想和艺术魅力完美地展现了出来，让更多的人能够领略到这位文学巨匠的风采。他的译作必将流芳百世，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老者的话赢得了全场人的共鸣，大家纷纷点头称赞，眼中闪烁着对祝舜尧的敬佩之光。
发布会结束后，钟琴淑独自来到了黄浦江边。春风吹拂着她斑白的鬓发，那丝丝白发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她一生的故事。江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灯火，那灯火如同繁星般闪烁，将整个江面装点得如梦如幻。钟琴淑静静地站在江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宁静和安详。她轻轻哼起祝舜尧最爱的那首《菩萨蛮》，那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飘荡，仿佛带着她回到了那个充满诗意的年代。
那是他们在之江大学初遇时，诗社活动上他第一次开口吟唱的词。当时的祝舜尧，年轻帅气，才华横溢，他站在台上，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吟唱着：“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钟琴淑坐在台下，被他的歌声深深吸引，她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便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共同谱写了一段跨越时空的爱情传奇。
“舜尧，你看见了吗？”钟琴淑对着江水喃喃自语，她的声音轻柔而深情，“你的莎士比亚，终于完整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了。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也是你一生的追求。如今，它实现了，你在天堂一定也很开心吧。”江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在倾听着她的诉说，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是祝舜尧温柔的回应。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1986 年冬，这是一个寒冷的季节，大地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在了时光的长河中。78 岁的钟琴淑躺在病床上，她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但眼神中却依然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执着。床边摆着已经泛黄的《莎士比亚全集》，那书页已经有些破损，但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还散发着当年的光芒。
已经成家立业的小念尧坐在床边，他握着母亲枯瘦的手，那双手曾经是那么的温暖和有力，如今却变得如此瘦弱和冰凉。他的眼中闪烁着泪花，轻声读着父亲翻译的《李尔王》选段：“疯癫带给我洞察力，让我看清了世间的真相。那些虚伪的嘴脸，那些贪婪的欲望，在疯癫的眼中都无所遁形……”钟琴淑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欣慰和满足。她仿佛又看到了祝舜尧在灯下奋笔疾书的身影，看到了他为了一个词汇的翻译而绞尽脑汁的样子，看到了他为了完成译作而不顾身体疲惫的坚持。
“妈，您还有什么心愿吗？”念尧红着眼睛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害怕听到母亲不好的消息。钟琴淑微微摇头，她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相框上。那是她和祝舜尧唯一的合影，拍摄于他们结婚当天。照片里的青年才俊温润如玉，他穿着整洁的西装，打着领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新娘笑靥如花，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戴鲜花，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虽然岁月已经流逝，但那份爱却永远留在了他们的心中。
“我这一生……很幸福……”钟琴淑气若游丝地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情感，“告诉孩子们……要像他们外公一样……坚持理想……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不要放弃……”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那洁白的雪花如同天使的羽毛，轻轻地飘落在大地上，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丝宁静和祥和。
钟琴淑缓缓闭上眼睛，恍惚间，她看见年轻的祝舜尧站在雪中，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藏青色长衫，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他对着钟琴淑伸出手，脸上露出那熟悉的羞涩的微笑，轻声说道：“小青青，我等你好久了。”钟琴淑的嘴角浮现出安详的微笑，她缓缓地伸出手，仿佛要握住祝舜尧的手。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仿佛进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那刺耳的警报声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床头的《莎士比亚全集》被风吹开，恰好停在《暴风雨》的最后一页：“我们的狂欢已经结束。我们的这些演员们，我曾经告诉过你，原是一群精灵；他们都已化成淡烟而消散了。如同这场幻景的虚无缥缈，高耸入云的楼台、辉煌的宫殿、庄严的庙宇，甚至地球本身，以及地球上所有的一切，都将同样消散，就像这一场幻景，连一点烟云的影子都不曾留下。我们都是由梦想构成的材料，我们短暂的一生，前后都环绕在酣睡之中……”
雪花轻轻敲打着窗户，仿佛在演奏一首安魂曲。那轻柔的旋律，如同钟琴淑和祝舜尧的爱情，虽然落幕，却永远留在了人间。而那些泛黄的信笺、珍贵的译稿，将继续讲述这段跨越时空的爱情，它们将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后人前行的道路，让更多的人感受到文学的魅力和爱情的力量。